大业十一年,仲夏(五月)之季。 方黎不由得想起大诗人白居易的那一句:“田家少闲月,五月人陪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而这一刻的白城郊外,千万亩旱地水田正是如此景象,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 经过徐白带领的务农行家,还有方黎请来学宫的那批夫子们推广这一法两具,两个月的以来,不止北塬和南山,就连城西、城南,临近白河水的那一片荒地,在高温堆肥的作用下,土壤的结构发生了莫大的改变! 这种人工厩肥,两月以来,方黎带着徐轩一伙人,扛着耒耜,拉着曲辕犁,训练结束就往地里跑,与寻常百姓农家交流,众人每隔半月就翻土一次,充分利用羊粪与马粪等牲畜为肥,将原本干旱不毛的盐碱、荒地神奇地变成了一亩亩良田。 在这播种后的两月来,白城的所有百姓都看在眼里,自家地里长势旺盛的田苗、水田那高耸的稻谷都是肉眼可见。 看到满城的丰收之景,方黎家中那数百亩良田亦是一片金黄,芸娘更是亲自下地跟着方黎一同收粟,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亩地能产出如此多的粮食。 白城百姓对于方黎现在甚是感激,家家户户都交口称赞,那些娃儿只要成丁,都会被家中父母拿鞭子抽着送往军营,美名其曰:正役! 徐轩这下终于理解方黎的做法,暗地里与官府争经济、争民心,此举正是民心之所向。之前六十人的军营,如今眨眼又扩充了数百人,逼近两千的军营,以前的地方都装不下。 而本来朝廷每年的正役,人人避之不及,如今白城百姓趋之若鹜,那些年老之人更是恨不得自己投入方黎营下,当一名戍卒服役,这一幕让方黎都哑然失笑。 他因此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士卒,驻守大椒岭,往来于白城之间,司马晃代为押送粮秣,顺便……也能运送来一批大椒,满足了方黎一个吃货的本性。 站在白河河畔平坦的塬上,零星分布的水田、一望无际的旱田尽收众人眼底。 方黎不由得吟道:“黄鸟黄鸟,无集于谷;无啄我粟,无啄我梁,无啄我黍……” 徐白道:“黍稷稻梁,农夫之庆矣。 白城一带的这些山岳河谷地区,原本低处水分虽足,却肥力不够,高处相对干旱,水力不够,所以今人大抵多种粟而少种梁,以其损地力而收获少耳,因此多种粟稻。” “如今推广一法两具,使得人人务农,肥力、灌溉之水充足,荒地变良田,我算是真心服了你三郎!” 徐轩哈哈一笑,“你才知道哩伯兄,三郎近些日子还做出了几台扬谷机车,我原本也没有想到,可是还是三郎聪慧,根据那杠杆作用之力想出的这个法子。” 方黎颔首,经过这两月有余的农活,他对如今这个时代的作物也有了一些认识,原本的七种谷物,在徐白等人的日常熏陶下,一一熟悉,“膏粱谷穗有毛,白梁穗大、多毛且长,米亦白而大,然梁虽粟米,却细论则别,粟稻多不同也。” 膏粱之所以种植少,就是因为其并非主要作物,一亩制米三升,且收获过迟,有时农家因为缺粮,也只能早收其作为口粮。 不过,方黎确是知晓,有两个地方的膏粱大有不同,那就是河北和河南的毛梁谷,这种耐旱、抵抗灾害较强,长势良好,在后世的书中均有记载,这些他现在也只是想想罢了。 如今白城的土质得到改善,这一法两具推广数年,定然会是另外一番样子,百姓丰收,人人丰足,塞上江南将不会再是一个口号! “大椒岭那边马倌可传话来了。”徐轩在下塬的路上告诉方黎。 “可是有了收获?” 徐轩道:“正是,马倌还真是厉害哩,早先梁家送来的那些良驹自一入春,便开始发情。这两个月倒是相继产下了六十多匹幼马,而且之前咱们在明山镇马市上买来的那批马也纷纷产下仔子,现在高士远那几人都天天蹲在马厩里掏大粪……” 方黎有些诧异,他记得去大椒岭几次,也没见过有大的动静,他带着芸娘去马场遛马,去草场放牧还好好的,现在却纷纷产下幼崽,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难道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春天来了,那啥的季节到了……” “李义将军又差人来过信了,说是河东、山西之乱已平,让你勿要挂念,还提起你了三郎。”徐轩又念叨起这封信,心中滋味百转。 方黎‘哦’了一声。 他并没有过多惊讶,这些都在他的计算中,大隋的精锐之师犹在,大隋的根基也远没到彻底垮台的边缘,王须拔、魏刀儿最终也只能成为那些反隋义军中的浪花一朵,被淹没在这淼淼大海之中。 若是单凭这些人就能推翻大隋多年的积淀,那也不会有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了。 时间不等人,只有方黎知道它的紧迫性,在这两年的时间里,他必须迅速提高自身实力,为求自保,不仅仅是他和芸娘,现在还有身边的这些众兄弟们,他看向徐轩和徐白,又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多了一份,何去何从,他陷入了深思…… 只是接下来,徐轩的另外一番话,又将方黎惊醒过来。 “梁参军还来过军营数次,只是你都不在,拉着芸娘去遛马了,我与张鹏几人陪着吃过几次大酒,偶然间从他口中听闻一些朝廷的动向。” “什么?” “他亦是从梁郎将处得知的消息,据说朝廷宣布大业天子即将开始第二次北狩!” 方黎一震,隋帝的第二次北狩即将开始了么? 徐轩缓缓在耳边低语,“这次北狩,听闻天子欲镇抚雄踞塞北、屡为边患的突厥汗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