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如笙双手抱着膝盖,默默缩在营帐一角,柳叶一般娇细的眼眸透过灯盏的光直直盯着那支被百草插在瓶中的向日葵。
早上照进来的希望,如今正濒临破灭,想及此那泪水便簌簌而下。
百草见她这般不知为何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敢上前说些什么,便守在她在一旁看着她静默了许久,灯盏中的烛火被外头的风晃了五次,最后一次险些将它吹灭的时候,外头奔走相告的声音便传进了营帐中,“医师将公子伏身上的箭矢成功拔出来了。”
百草方过去将那灯芯摆正,再回来便见不得姜如笙的身影,她赶忙寻出去,外头都是私语的下人,怎么也找不见姜如笙的身影。
她绕过前头的篝火堆从一个个营帐后边一路朝伏宸的营帐跑过去,好不容易走近了些,临近营帐她却再也迈不开步子了,透过里头的灯盏瞧得见映在帷布上凛冽挺拔的身形正是武丁,随行的一众人皆跟在武丁身后守在榻前,武丁的头不时点一点,应是听着医师说明伏宸的病症情况。
她瞧不见伏宸的影子,他的影子被那群人遮得严严实实,她就站在营帐后头静静盯着里头的动静,半晌那人群有所动,她恍若受惊的兔子一般慌忙躲进旁边的营帐后边,看着随从武丁而来的一众人纷纷离去。
因着此次是危险至极的刺杀,武丁便在伏宸帐前多安排了两个守卫,来往进出的人皆逃不过守卫的眼睛,她方要前行的脚步便再次止住了,她当以如何的身份进去?
她不是武丁的王后,用不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又因着男女授受不亲她也不能以朋友知己的身份,这样想着,姜如笙默然走到营帐后头,靠在营帐上缓缓滑落最终蹲在地上,复而恢复了在自己营帐中静默的姿态。
无助无力就像小时候被人追到姜家花园的水池边上,若是被追上那些孩子们便会像对待小狗一般将她欺凌打骂,她颤颤着却万分决绝着跳进池水中,阴冷潮湿的水一瞬间涌过来,将她紧紧裹住,就如同她现在这般。
前头传来一阵吵闹,姜如笙从回忆中渐渐抽离出来,分辨出妇好的声音,便起身探头过去看了看。
那边甄意扶着妇好站在阿蛮身后,三人前头的守卫道,“子妃娘娘,大王有令,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公子伏休养,您还是回去吧。”
妇好头上裹了一层纱布,瞧着头还是有些晕眩的,她仍是强撑着,桃花眼尽是凌厉气焰,“让开,本宫是大王宠妃,你敢拦我!”
气派十足,似是卯足了力气也要进去看上一眼。
守卫仍不让步,“娘娘,这是大王定下的规矩,娘娘又何必为难我们这些下人,若是娘娘执意要进去,且等着属下禀明大王。”
妇好头疼得厉害,只听人说公子伏宸如今不过昏迷,可若是她不去亲自看上一眼,如何安心,眸中添上盛气凌人的凌厉,“本宫现在就要进去看一眼公子伏宸是否安康!”
守卫面露难色,相互看了一眼,却仍是不肯放行的,“娘娘若是非要硬闯,那别怪属下无理了。”
这势头是不打上一架不罢休的架势,妇好冷眸道,“阿蛮,叫他们让开。”
前头那高束黑发的少女转头应道,“喏。”再回头看向两个守卫的时候,眸中便尽是冷漠无情的姿态。
守卫将刀鞘中的利刃缓缓拔出来,千钧一发之际,听得远处一声冷喝,“住手,谁人敢对子妃娘娘无礼!”
几个人一同顺着声音的来处看过去,便见得傅说面上肃穆从篝火那边走过来,翩翩君子纵使脸上燃着怒火也是清雅不俗的。
守卫行礼道,“礼史官,子妃娘娘不顾大王命令硬要闯进去,属下实在劝不下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傅说淡眸瞧了他们一眼,“公子伏宸救了娘娘的性命,大王想着娘娘定会前来关怀,便命本官通行,你们下去吧,本官陪着娘娘一同进去便是。”
守卫道了一声,“喏”,便纷纷退下了。
妇好站在原地不肯动,语气早没了方才的蛮横,“果真是大王准我进去看的?”
“臣不敢妄言。”他侧开身子顺势做了个请进的姿态,“大王说娘娘看了之后若是安心了便要回去好好休养,如若不然在这般冒失,便再不准靠近公子伏一步。”
前一句是真的,后一句是假的。若说着世上谁人最了解妇好,除了傅说便再没别人。
妇好便没再细问,直接进了营帐。
早些时候那妖孽的少年此刻正安安静静躺在榻上,妖治的红唇早已黯淡惨白下来,妇好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无措竟不敢上前。
傅说道,“医师将那箭矢拔了出来,因着箭矢伤了肌理有些危险,过程之中大量出血险些丧命,好在救治得当才将公子伏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妇好听得心惊胆战仿若那经历生死一瞬的人就是她自己一般,稳了稳神色缓缓坐到榻前看着那张憔悴的脸心中自然万分愧疚,“倘若不是公子伏为我挡那一箭,重瓷便直接将我的心射穿了。”
“万幸娘娘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