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雨过后便是大晴,青石板路积了些旧雨,浅显的一小潭水被正午温热的日头蒸了个干净,燕飞檐角高翘着,自午日艳艳中心堪堪遮住角落,显得阳光更足,光晕齐齐涌上来把犀利的棱角映得朦胧圆润,成了没有锋利的模样。 子将军府邸是王室分支,恢弘壮丽自然是普通世族难以比拟的,整个府邸占据极大面积,青砖白瓦围墙内,半点不见战场厮杀的雄伟,四处奇异花草,小花园亭台楼阁精致温和,流水潺潺圈养着锦鲤嬉戏,春风一吹携着冒芽儿的柳条铺上盎然翠色,府邸不见武人,唯有清净恬淡与岁月诗意。 青石板路旁桃枝妖妖,桃色灼灼,飘落而下的粉嫩花瓣小巧惹人怜,似是美人眉心一点,雅致却不俗气,曲径通幽尽头便是子嫮闺房,子兮立身于拱门园,望见不远处子嫮正背对立于桃枝旁,花瓣落在肩头,思绪似是在游离。 婆婆大丧,俊俏女郎身上无半点亮色,一身玄色银针绣白鹿腾跃藤蔓间缎袍,袍底与领口袖口侧皆以银线锦绣密密麻麻纹路,勾出雅致银边十分亮眼,腰间系碎金累丝笼白玉腰带,配一枚黑玛瑙雕家族朱雀九天图腾,长靴凛然,黑发高束,这些年似是习惯了男子般俊朗洒脱装束。 这十余年,小小的姑娘竟长成了如此这般,时光如斯竟让他这做哥哥的有些恍惚,恍若隔世,心中不免悸动,脸上多些疼惜神态,心口泛着酸酸之楚,不甚好受。 眼风扫过不远处低头跪坐在地上的奴隶十分脸生,倒是小奴隶方才朝他看了几眼,好生凌厉敏捷的目光叫他有些惊叹,似乎是个会功夫的。 迈开步子朝子嫮走过去,脚步微轻,心绪却密麻愁绪。 “许久未见,哥哥还当阿嫮是好捉弄的小孩子吗?”子嫮转身,清风恰从南方而来,携卷过银纹勾边的衣袂,尾袍微扬与飘飞的几缕乌色青丝随风而动,桃色漫天粘粘在头发上,子兮微顿,今夕何夕,子家的阿嫮竟出落得这般春风如面,明眸善颜,倾城绝色。 方才她虽背对着,周身感觉却比五官更灵敏,子嫮背着手走向子兮,多日愁容有些憔悴的脸颊上终于可见点点笑意,如一夜春风沁人心脾。 “阿嫮到底是长大了。”子兮轻叹,眸中似有点点星光,一手轻轻举过子嫮头顶摘下桃瓣,手掌一顿,继而缓缓抚了抚女儿青丝。 子嫮不言,仰头望向哥哥,他们眸型生的都极像母亲,相视一笑似是抵了这些年轮回复始日夜不见的岁月。 子兮眸中色泽黯了黯,面上有些凝重,清隽面容暗郁难掩,“姑娘大了,总是要嫁人的。” 子嫮脸上笑意微冻,这才是哥哥过来的用意,便不动声色往后留了一步。 两人原本亲近的距离有了些空隙,子兮突然被放空的手掌顿在空中,眼中神色欲绝,将手伸回来才挽唇一笑,“到底还是让你先知道了,如今你是商宫的人,我是下臣,自是授受不亲的。” 况且商宫中派了专程跟过来的人,光天化日自然不能有任何逾越,如今既是兄妹但也是君臣啊。 子嫮眼中淡然,看不出什么表情,只仰着头开始端详他的全面,母亲是城中人尽闻名的美人,对比书房母亲画像,子兮的一张脸传得了母亲太多美好之处,只是眉宇间还是有武家世代传承的傲气与凛然,俊美面容平添一些朗约傲气,星目入神,长身而立,十几年休养生息温书养性,竟然生成了这般颠倒众生,入眼误人终身的君子模样。 一身墨绿色长衫着墨色飞鸟翔游雅鹤双翼而飞,腰际配与子嫮一般的家族朱雀九天黑玛瑙,头冠玄玉镂空,乌丝随风,清冷桀骜,恍若神人。 两人定了定神,收起各自心中欢喜忧愁,子兮眼风扫向一旁的奴隶,“四月春色满园,同哥哥出去走走如何?” 子嫮抬眸明了子兮用意,唤了声身后跪地的奴隶,与哥哥一同走出小院,乘上下人牵来的骏马,慢步行出府邸。 人间四月天,百姓大都欢喜,街道遍处行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春种秋收正是恰好的节气时令,耕种之色犹如美景不胜收,子兮与子嫮谈天论地,子嫮虽在空山习武接触诗书不多,为便习得战术之法,大多字还是识得的,浅草渐没马蹄,两人马后跟着各自小厮,不觉夕阳而下,周边草地空凉凉无人驻足,长桥之上落霞余辉,斜斜映入河渠,远远看去粼粼一片霞光,美则美矣,却迎起一阵料峭春风,似是透着一股莫名寒意。 齐刷刷的脚步自身后而来,脚步声整齐有序,子嫮耳风一动蓦然回头,却被一旁马上子兮摁住手臂,她有些狐疑,却看着哥哥眼中安定神色对她微微摇头,心中才渐渐明晓后知,便松下全身力气,静观其变。 整个诸侯国中,怕是除了子家婆婆、父亲和哥哥再没有其他人知晓子嫮经历,只觉这女子应是闺房待嫁的女儿命,却不曾知道她这一身在空山习得十余年的武艺,子家上下都对她此事皆缄默再三,论起外人知晓的话,自然只有傅说罢。 脚步声逼近,子嫮却如同未闻,身后猛然传来凛冽掌风,接着一阵厮打拳脚动作,子嫮与子兮驾马回身,见黑衣刺客群中被团团围住的小奴隶正大开杀戒,身手凌厉赤手空拳招招致命,有几个小刺客挥着大刀砍向子兮,子嫮侧身掩住子兮,手上却没有动作,眼见大刀要劈在她喉间,刀刃却被一只瘦小筋骨的手狠狠止住,锋利割破手掌,鲜血在刀口蔓延,开出一朵朵妖治红莲。 子嫮看向小奴隶,眼神黑白空然,却有丝难挡的血腥在寒意春风中渐渐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