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宴开始得比较早。
太阳还未落山,大家便全都按照长幼顺序入座,老夫人居首位,夏家大爷与大夫人居左侧,薛氏居右,依旧留了夏员外的位子与碗筷。然后是府里各位小哥,少夫人,姑娘们,以及子侄们。那些侧室则另外一桌就坐。
琳琅满目的菜肴鱼贯衔尾而入,整个花厅里被热气腾腾的香气笼罩,混合着酸甜的,鲜香的,或者略带麻辣的味道,令人食指大动。
老夫人用餐的时候有规矩,食不言,寝不语,大家全都默不作声,只低头用餐。
男人家面前有酒,也不相劝,一点没有团圆宴的融洽与热闹,平白令人倒是觉得压抑。就连府上那些年幼的顽劣的小哥也不得不老老实实地端坐,不敢挑剔淘气。
吃过饭,撤去杯盏,清茶漱口,便开始了今日的重头戏——拜月。
民间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说法,所以一行女眷,环佩叮当,浩浩荡荡地分花拂柳去了园子里。
皓月当空,银辉遍洒,如水如银,亮如白昼。
园子里早就设好了香烛条案,供奉着时鲜瓜果,月饼糕点与红枣莲藕等,预示着年景丰收。
老夫人请了头香,然后依次按照辈分跪拜。
最为虔诚的,当属未出阁的女子们。八月十五正是月老尊神的生辰,所以拜月神也有拜姻缘一说。
案上供奉的一盏清水里,有四根红绳,两端打着不一样的富贵结,据说是从月老庙里求来的,每一根红绳皆代表一种姻缘。
夏家正有四位云英未嫁的女子。
老夫人让四人每人拣一根红绳,戴在手腕之上。
夏紫芜第一个上前拣了,好生一通挑剔,捡了最为可心的。
紫纤,安生与安筝三人相互谦让了几句,便按照年龄长幼,各自拿了一根。
都是一样的红绳,不过是富贵结的编法略有不同而已,有繁有简,花样玲珑。
老夫人冲着四人招招手,四人齐齐上前,伸出雪白的手腕给老夫人看。
老夫人眯着眼睛,一一端详过四人手腕上的红绳,最后捉着安生的手,意味莫名地看了她一眼。
大房里的大夫人看一眼安筝的手腕,略有失望,但是仍旧笑逐颜开:“我家安筝的虽然不及生姐,但也是个有福气的。”
老夫人点点头:“我家筝姐儿知书达理,聪慧端庄,姻缘断然差不了。”
安筝被夸得红了脸,娇羞道:“不过是月老庙里道士的一个玩笑而已,你们也当真,用来调侃我。再说便干脆丢了去。”
一边作势要摘,一边却是舍不得。
大夫人一把便按住了:“可千万摘不得,据说极灵验的。”
安筝望一眼安生的手腕,略有艳羡。
二房这里却是被蒙在鼓里的,不明白老夫人与大夫人究竟是什么玄机?
薛氏笑着问:“原来这红绳里还藏着秘密,如今几位姐都各得其所,便不要藏着掖着,都说出来,让我们也欢喜。”
大夫人欲开口,却被老夫人拦住了:“没有什么说道,就是那老道说这两根红绳一根代表的是金富,一根是清贵,若是哪两位姐儿得到了,便有福气。”
“余下的两根呢?”薛氏立即迫不及待地追问。
老夫人摇摇头:“倒是没有说。”
一旁的夏紫芜干笑两声:“想必安筝姐姐也是知道此事了,难怪能挑拣一根好的。”
老夫人一听便沉了脸:“适才还是你第一个挑拣的呢,如何就没有挑拣一根好姻缘?”
安筝在大房府里最小,却是最得宠,听夏紫芜这样说,也立即不高兴了:“这种事情若是明说了,也就破了,不再灵验。我虽然的确知道祖母求了这四根红绳,却不知道究竟代表的什么意思。否则,我是第二个挑拣的,如何不去拿安生妹妹那一根‘清贵’?”
“清贵,清贵,自然应当是徒有权势没有富贵了,想必是个没落户而已,换成我我也不选。”夏紫芜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荒唐!这清贵人家乃是清高显贵之意,绝非寻常权势之家,你想高攀,也要有那福气!”
老夫人怎么看夏紫芜,都觉得她沾染了薛氏的市井之气,不似安筝安生那般娴雅,不禁暗叹,这府外养大的姑娘就是眼皮子薄。
薛氏狠狠地瞪了夏紫芜一眼,讪讪一笑:“一个玩笑,这孩子竟然还当真了。”
夏紫芜被老夫人训斥,心里有气,但是又不敢顶撞,只暗中将那手腕上的红绳拽下来,愤愤地丢进一旁花池子里,悄声嘀咕一句:“谁稀罕?”
大夫人冷眼将她暗中一举一动尽数看在眼里,微微冷笑一声,再看看自家培养出来的女儿,是愈加得意。
老夫人冲着安生招招手:“过来,坐到祖母跟前一块儿赏月。”
安生因为了一根红绳,竟然得到老夫人另眼相看,委实有点受宠若惊。她努力回想前世里安筝的归宿,却觉得,前世就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