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白日里见她煮茶只觉得这小郎君年岁不大,但颇有风仪,如今一听她说话才知道是个小娘子,登时一把抢过斗笠,“我自拿着就是。”
“凌云倒生了一颗怜香惜玉的心。”陈讯嘴中叼着一根草茎,七八月间的水草根茎如玉一样,汁水丰沛,带着几分青草的甘甜,他从来没尝过,白日里见那舟子这般,一时间好奇也就学着采摘来叼在嘴中,趴在二楼的窗户上瞧着水边流萤,此时见二人推让,不由嘻嘻一笑。
“白日里人多口杂扮作郎君模样,还望郎君见谅。”白露见他执意也就不再勉强,反倒在跟前引着他上了二楼,“我家先生在里面,还请郎君自去,婢子在楼下准备夜宵。”
“娘子且去。”周坚这个年纪的小郎君大抵都有几分年少慕艾,他幼时出入宫廷,所接触的都是圣人身边的长辈,又因他住在皇天殿里,连宫娥都见得少,如今见了白露虽然扮作童子样,但背影窈窕秀丽,又听得她声音婉转若珠玉敲击,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好奇,只恨白日里未见她颜色如何,想来定然也是美人。
“她叫白露,我家先生是替她备了嫁妆等日后许给一妥帖的小郎做正头娘子。”陈讯嗤笑一声,引他入内室,自己却在一旁守着,“你且进来,我家先生等着哩。”
周坚跟在陈讯身后进了船舱二楼东面的居室,但见迎面过来是一张软榻,南面临窗是一张高脚胡桌,零星散落几只湖笔并几刀宣纸,另一侧则是个书柜,上面都是各种手抄本,那软榻上一青年端坐其上,正是白日见过的陈讯的先生,他朝着自己一笑,果如清风朗月见之可亲。
“今夜邀小郎君至此,并无果脯酒馔相待,还请小郎君见谅。”平陵御邀他在自己对面坐下斟了一杯茶开口道,“御躬耕于蜀州双桥,中元那日带阿讯并几个家人于灌水放河灯,却路遇一郎君,被水流冲击而下,遍体鳞伤。上苍有好生之德,御带着阿讯相救,却发现此人正是阿讯表兄,忠武将军姬凛。”
“只不知如今姬将军何在?”周坚心中一惊,今夜他本来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而来,却没想到真的得知对方消息。
“将军南下平乱,驱逐流寇,吾等百姓拍手称号,后听闻将军已返京,心中叹息只觉得生平未能见此英雄。”平陵御抬袖饮茶,广袖舒展,神情自若,“却没料到如此境况下与将军重逢,方知将军下人有失,致使范枣寻得将军下落,于半路设伏。将军拼死逃脱,其后便闻邸报有言,圣上命钦差南下寻访将军,御恐有失,故与将军乔装为夫夫,一路往平州,意图躲过贼寇,如今能见郎君,又闻小郎君出身非凡,御一介草民,智少力微,如今求教周小郎君,如之奈何?”
“坚自京城而来,得圣上授命,有一金牌可调动数十人马,不若一面命驿站八百里急件传讯进京,一面调动人马护卫将军,先生以为若何?”周坚闻言肃容道,“只不知将军何处?可否一见?”
“郎君高义,还请受御一拜。”平陵御朝着周坚长揖到底,“只是将军伤重,卧床不起,故请小郎君包涵。”
“先生此举折煞凌云。”周坚见平陵御行大礼忙侧身避开道,“姬将军为国之良才,如今卧床不起,可有大碍?”
“只需静养,按时服药即可。”平陵御见他目光中露出的关切不似作假,忙笑道,“如今天晚,将军用药之后已歇息,小郎君若是不弃,与阿讯将就一夜,明晨一早却做商议才是。”
“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二人事了,便也说起闲话来,一时白露又做了点心,一样是菱角糕,一样是荇菜拌了香油,又端着放了荷叶一道煮得粥送上来,主客二人一道分食,气氛越发融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