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夜晚两人不欢而散,此后数日,相对默言,即便是陈讯这些天玩得乐不思蜀却也留意到自家先生和他契兄之间的波诡云谲,私下里认为订是两人床事不合,致使好脾气如自家先生都忍不住怒上心头,对姬凛不理不睬。
如此又过了数月,行船到了青州州府淮阳,艄公下了缆绳放几个仆从登小船上岸补给瓜果蔬食并清洁的淡水,陈讯素来最爱华服美食,每到一处必要搜罗当地特产的料子,只他也知道如今不必往日,只按下心思不提。
这头平陵御见他坐卧不安,便带着几人纷纷登上甲板细看这淮阳城,只留姬凛一人在舱中颇有几分闷闷不乐。
时日微雨,江风过面,寒凉如深秋,一行人隔水而望,但见水面微恙如冰鉴有瑕,淮阳城楼观重叠,连亘低回,往来船只百舸千帆,码头之上,人烟阜盛,眉目可辨,又一细看便见岸边遍植杨柳,缥缈如画,一时间众人被为这水墨画样的情景所摄,真恨不得如那等才子泼墨赋诗挥笔作画才是。
正在此时却听得那码头上传来三声梆子鸣响,周围船只一字排开,当中一艘楼船高二十丈,上面兵士林立,却是南下寻访姬凛并查明流寇伤人一案的钦差。
“先生他们不会一一搜船吧?”陈讯眼见那钦差下令封锁河道,过往船只皆要一一检验,心中不由一惊嘀咕道。
“劳烦船家打听打听为何要封锁河道?”平陵御面上不动声色,温颜含笑朝着艄公拱了拱手,“家人晕船在船舱里歇息,恐不能见风,还请船家与那官爷分说几句。”
“郎君放心,小老儿知晓,定不会惊扰了郎君。”艄公点头,果然驾一只小船前往河岸,不多时回来朝着平陵御拱手道,“郎君,说是一路从桐城追捕着贼寇范枣过来,却在昨夜里走脱了,因此连路水道封锁都需要上船舱看看。”
平陵御闻言心念急转,他们之前并没有动用陈家名下的船只,一船粗使的仆役也用的是陈家庄头上的人,并不很是伶俐,当时是挂念着担心有人猜测出姬凛的身份,所以眼下这一行人只晓得陈讯是他们小郎君,却对自己几个人不甚熟悉,如今再吩咐他们却反而显得颇有几分欲盖弥彰,一时间倒也有几分焦急。
他却不晓得,大秦不比他熟知的华国古代,此间允许男子间缔结姻亲,因着他们同吃同宿,且年岁相仿,再加上他们的船舱里只有一艘船只,这些百姓在民间见惯了结了婚契的夫夫抛头露面,反而不似官宦人家对男妻有限制,又听说是回家祭祖,几个碎嘴的婆子就认定这是结了婚契好带着新契夫回乡上族谱。
这几日姬凛并未露面,一行人更是认定他们新婚燕尔,又是年少贪欢的时节,有一次在陈讯面前不小心说漏嘴,后者并没有分辨,只是叮嘱他们不得妄议主人,这些人更是认定了自己的观念,只觉得读书人太过讲究罢了。
“郎君,有差爷过来了。”还不等平陵御想出法子便见十几叶小舟如离弦的箭分散开往各条商船去,当中一叶扁舟径直往他们过来,平陵御心中惊骇,面上不动声色快步上了二楼,见姬凛侧身睡着,眉目紧皱,看上去甚不安稳,平陵御心头一动,忙上前解散了他的头发,又从隔壁白露哪里要来了他之前依照以往看过的古法淘制的胭脂水粉,用手挑了和水化开扑在姬凛面上。
姬凛到底不是死人,被他这样一弄自然醒过来,眼见平陵御动手往自己脸上摸着小娘子和小郎君喜欢的香粉,不由皱眉,他是军营中历练大的男儿,最不喜欢世家子这些个做法,好在他背依姬家,又天生肤色雪白,在野外晒黑不过数月就养回来,饶是如此早年在长安也落下个“黑面郎”的诨号。
他正要挣扎,却听得底下水响,平陵御伸头一看,有三个皂役上了甲板,陈讯正迎头上去搭话。
“你们这一船可有些什么人?”为首的郎君年约十七八岁,长方脸蛋,剑眉薄唇,顾盼之间极有威势。
“周凌云!”陈讯在楼上看到了,忙不迭的跑下来冲着这为首的郎君大喊一声,“你怎生做这副打扮?你不是选入了禁军做了六品的虎威郎将,怎生出了长安来?”
“好你个陈家小郎,你又怎会在此地?”那郎君见到陈讯,他乡遇故知,顿时也喜笑颜开。
“我拜了一个师傅教我读书,如今就是陪着师傅和他契兄回乡祭祖哩!”陈讯眼珠子一转,脱口而出,少年郎清脆的声音传到二楼却教楼上船舱里的两人一愣。
“阿讯这话一出口倒也是个法子,只是委屈了主公。”平陵御闻言心念一动,忽的上前将姬凛的外袍脱下,就剩下中衣,又将被子拉起替他盖好,凑到姬凛耳边低声道,“只不知道这周小郎君是何等来历,如今还请主公安睡,御自有法子糊弄过去。”
说完也不等姬凛反应,便在那桌子上燃了一只宁神静气的沉水香。
姬凛一瞬间呆若木鸡,活了二十二年从来没有谁跟他这样亲近过,对方的身上带着墨香,清而淡,就如同点在桌子上的线香,他忽然又想起几日前他们的争吵,理智告诉他对方所言全是为了自己着想,然而虽然他并非文人出身,可仍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