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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一圈人都费解地盯着方征画在沙盘上那道痕迹,如果不是掘路,如何打通去修陵的通途?
“水。”方征言简意赅道。
这些人思维一时间也还没反应过来,二铜牙呆呆道:“可是河道也要挖很长时间。”
焦惊讶地瞪大眼睛,颤道,“您想走水路?可基本是瀑布,走不了。”
高山流淌下来的无数河道,有三四条通过了巴甸境内。可是如果从祖姜想要翻山走水道去巴甸。几乎不可能。那些水从高处跌落,形成落差超过几十米的瀑布。在山间跌宕险行。到了巴甸境内,才流淌成为较为平缓的河流。
方征道:“我们有蛮蛮鸟,有奇肱飞车,可以飞过去。但空中只能运输很少的人。要大规模对付巴甸,我们需要利用这些水。”、
篝火映照着方征苍白又阴沉的表情,焦颤道:“首领,您准备在水里投毒?”
方征道:“活水如何投毒?我是不是要准备几万株毒.药?”、
“那些随处可见的草乌再加上白塔的准备……倒也够……”焦小声道。
方征摇头:“浪费太多,效率太低。”
“难道是断水?”二铜牙恍悟道。
方征又摇头:“雪山融水的源头数不清,且许多支流始于半山坡或地下,境内还有许多湖边和泉水,对巴甸没有威胁。”
“那究竟是……”
“昔年大禹治水,挖出许多河道疏通水患。踏遍整片大地。巴甸也留下了他的足迹。”这些信息方征并不费劲在脑海中找出,“巴甸河道纵横、都城更是沿水而建,城内还有许多泉眼。对他们来说,无论怎么堵也永远不会缺水的。”方征眼中精光一闪:“崇禹帝疏通河道费了不少功夫,让它流走不太容易,但让它流不走,变得越来越多……”
倒是比投毒或断水容易得多。
方征幽幽笑了起来,那笑容却十分冰凉:“修陵的海拔并不高。都城四面环山绕水,淹成一片泽地,不知那些蟒王会不会游泳?”
四周之人皆默然。他们并不傻。在分界的高山岭上,找到几处源头,调拨大猞猁挖塌小半座山,只需要不到一天的时间。
源头的变化会如何牵动下方水系。不得而知。但千流万壑被崇禹帝梳理得整整齐齐,忽然粗暴扯动它始端的几缕,就像轻易弄乱一大片头发。巴甸流域水量巨大,一旦稍微不按疏通好的水渠流走,几天就能汇成泽地。此外,半山坡的河道和地下水一旦脱缰,在山间容易造成巨大的坍塌疏松,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爆发山洪。
方征忙碌地布置着,心却仿佛空了。他似乎分裂出一个灵魂,抽离出来冷冷看着自己的后脑勺,半是鄙夷半是颓丧。
父亲,我也变成这样的人了。当初子锋破坏登北女王的雕塑,释放出穷奇时,我尚且教导过他,即便与统治阶级对立,人民亦是无辜。
如今,自己这番水淹巴甸都城的布置,和那些屠杀者又有什么区别?
然而即便清醒注视与拷问着自己灵魂,方征心头亦填满了决绝的念头:我依然会去做。因而我永远无法成为一个圣人。水淹没修陵会使国家中枢瘫痪,导致不计其数的牺牲。我将永远背负锁链与罪孽,经历无辜者索命的梦魇,在每个夜深人静之时提醒自己:为了复仇,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方征捏紧拳头,心口憋闷,又一口湿淋淋的鲜血喷了出来。焦等人担忧地看着方征,既为他的身体担心,也隐隐不安此举若是不成,将会招致巴甸更疯狂的报复。
方征却没有听从劝告休息,他擦干嘴唇的血迹,找来了奇肱的代理族长三图。三图这段时间主要负责在昆仑山下推广农具使用,然而方征需要奇肱族的炸.药,放置在巴甸水源处炸毁,其威力颇大,小山头可以瞬间被炸毁,牵动下方水系更剧烈的变动。
三图脸色苍白:“可是我们……当时我们躲进山谷里,就是不希望这些东西被用于战争。”
方征当然知道,他眼眸一沉,叹道:“我不想威胁你。如果换做从前的我,也是不愿意沾惹这些东西分毫。如今的我却要使用,你是否觉得我已经变得残忍。”
三图颤抖着不说话。方征继续道:“真正到了这一步,我才明白,残忍、□□、伪装、欺骗都是手段,和个人因素无关,谋求统治□□的手段。”
三图鼓起勇气道:“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你越来越像以前那些我们搞不懂的君王了。很害怕,因为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说过的话也可以不作数,喜欢什么厌恶什么也会随时改变。”
“君王隐藏个人喜恶,也是一种治国手段。”方征平静道,“你如果不愿意给炸.药,就离开这座大殿。”
三图手脚发冷:“我离开后,会遇到什么呢?”
方征凝视着他,道:“你将自己体会。”
三图哆嗦着,分明方征没有说几句话,但背后那不容忽视的巨大可怖意味,让他屈服啜泣:“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但我诅咒你。所有死去的生灵都会诅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