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前想后,让容云鹤晚上请城中的大小商贾到都尉府一聚,又征集了平城大小药店的大夫到城东坐诊,让甄富贵清点城东饥民人数,原有几人,死了几人,现活着几人,再将城中的知母芍药黄芩甘草等收购一空。
酉时,都尉府正堂。
平城大大小小的商贾今日都坐的整整齐齐,交头接耳很是热闹。
这些人嘴巴刁钻,我便让容云鹤将他府中最好的茶叶拿出来烹茶待客,容云鹤思虑再三,拿出一小巧玲珑的白瓷罐子,里面是还算不错的君山银叶,我瞧了一眼,芽头肥实,茸毫披露,色泽鲜亮。虽算不上顶尖的好茶,但配上他的官职和俸禄,也算极好的。
容云鹤也为我与帝君烹了一壶,只见这君山银叶遇热水后,芽尖直挺竖立,雀舌含珠,数起数落,若是没见过世面的,定觉堪为奇观。
我赞了句不错,容云鹤连连点头,说这茶他平日也舍不得喝,既然我开了口,他自然要悉数奉上。
等容云鹤走后,我吹了口茶叶问邯霖:“你家的大人,舍不得拿好茶出来,竟拿这君山银叶待我与君上,贪了那么多银子,还怕我数落他藏了好茶?”
邯霖笑笑不语,算是默认。
我几人坐在偏厅里,容云鹤往返于正厅和偏厅,才进偏厅,连连擦拭头上的汗珠子,怕是没在正厅讨到好。
容云鹤道:“国师,先前烹的茶那些商贾一滴未沾,还嚷着叫您过去呢!”
我伸了伸身子捶打腰身,打趣他:“许是平常容大人给诸位商贾上的茶是比这君山银叶还要顶尖些的好茶罢,人家哪里看得上你这君山银叶,才不喝的,也就我这人,没见过世面,当真觉得你这茶不错。”
容云鹤擦了擦汗,暗叹这国师一张利嘴损人一流,面上连连苦笑,道:“眼见快到戌时,夜色深沉,咱们也不好整夜留他们在府中,不如国师您去看一看,也叫他们都捐些粮食,为民出力那是合该的。”
容云鹤抬头打量我与帝君一眼,接着道:“也好撑过这些时日,否则饥民一乱,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
好处自然没有,不过也什么坏处,正厅里那些人,恐怕乐得看戏。
不过我还是佯装赞同他的看法,起身道:“那我就同你一起去看看吧。”
果然正厅里熙熙攘攘挤了不少人。见我来,都纷纷噤了声朝我打量,热闹的堂子顿时变得冷清不少。
容云鹤一一向我介绍,这是平城最大的米商,张吉张老爷。
张吉精干瘦弱,年近四十,连连道:“国师大人您可算是来了!我们平城百姓日子可实在难过,您看,我这开米铺的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不知朝廷是否会派些米粮救济?”
我还一字未提,他倒是先将了我的军。
容云鹤面色尴尬,又指向一位富态的妇人,这妇人凤眼远山眉,生的十分精明,底子也好,能看出年轻时模样标致。
这妇人极其热情,道:“今年生意实在是差,我家老爷气病在床上,实在起不了身,这不,让我这个妇人家过来了。这城东饥荒一事,老爷十分忧心,虽说生意不好,但我们家好歹也是卖衣服的。百姓有难,我家老爷说了,愿意无偿奉上棉衣百件,帮助饥民抵御寒冬。也算聊表心意,为国分忧!”
我朝她笑一笑,容云鹤告诉我,这是平城最大的布商李老爷的内人。
这些人,一个接一个的起身诉苦,像是早就知道请他们过来,是为了筹集粮食。我也听得烦了,便叫他们不必再说。众人向我行礼后,我坐下问道:“今日请诸位过来,不过是联结情谊,今年收成不好,自然生意也不好,我青州还与大瑶正打着仗,我与君上,都晓得大家的难处。”
众人交头接耳,面色缓和不少,连连点头。
我看在眼里,喝一口茶后问道:“诸位,怎么不喝茶?是嫌弃都尉府的茶,品色差了些么?”
那李夫人凤眼一挑,笑眯眯的道:“不知道国师这茶,价钱几许?”
我环视一眼,两个时辰这些人滴水不沾,竟是怕我收他们茶水钱?以为喝了这茶,我便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让他们出粮食,出钱?
我身体前倾,问道:“李夫人认为,这茶价值几何?”
那李夫人吞了吞口水,在场的诸位商贾也都盯着眼前的茶水。我暗笑一声,两个时辰不喝水,他们竟然也耐得渴。
李夫人望着我试探道:“一石米?”
我摇了摇头。
李夫人又问:“两石?”
我又摇摇头。
人群中明显有些躁动,其中一身穿八宝绫罗五福裳,身长五尺,蓄两撇倒八字胡的商贾讽道:“不过一杯水罢了,国师爽快些开个价吧,若是差不多,我们便买下这杯茶水,也算做好事。”
话锋一转道:“若是这价我们出不起,那就喝不起国师这杯茶了。我们赔本赚吆喝,也不能把裤底都赔出去。”
“国师,我们也是青州的子民,也得给我们留条活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