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仁心或者野心的医者,见谢氏医书可能千古留名,便也动了心思,倘若自己也编撰一本医书流传下去,说不定后世的人还会将自己奉为医道祖师……
外间的事情晋宣一概不知,他只知道,他用了半年时间,还没能将这本极厚的医书吃透,里头不少先达的注解往往令他茅塞顿开,犹如醍醐灌顶。
唯一可惜的是,这上面居然没有留下师父的心得。师父的医术那般高超,却被昏庸的皇帝封了行医之途,实在令人郁结在心!
他正思念着师父,指甲不小心刮了一下卫清晗的脸,卫清晗秀目一瞪,就要发难,门外突然传来仆役焦急的声音:“少爷,府外、府外被禁军包围了!”
什么?禁军!卫清晗顾不上晋宣,急步往外,边走边问:“我爹呢?”
“相爷刚被陛下召了入宫。”仆从抹了抹额上的汗。
卫清晗忽觉心中发寒,陛下此举到底是何用意?将爹宣召入宫,再派遣禁军围府,此事三殿下知不知晓?
他强撑住精神,忐忑行至府门,那禁军首领铠甲凛然,面容肃穆,见到他开口质问:“你可是卫相之子卫清晗?”
“是。敢问陛下有何吩咐?”卫清晗强自镇定,禁军来得太突然,爹又不在家中,他根本没什么准备。
“陛下令我等护送神医入宫。”他说着,未等卫清晗反应过来,直接指挥人冲入相府,开始搜寻起来。
卫清晗脸色唰地一下苍白起来。
与此同时,卫相战战兢兢跪在太极殿地上,如今冬季,地面寒冷彻骨,他一把老骨头根本受不住,可陛下没让他起身,他不敢起身。
“朕听闻卫爱卿独子半年前脸伤难治,后请了神医治好,可有此事?”
这件事卫相当然知道,他隐隐有些察觉皇帝问这话的用意了,便回道:“确有此事。”
皇帝咳了咳,嗓子像是充满了浓痰一样嘶哑难听,“那神医姓甚名谁?如今在何处?”
膝盖寒冷彻骨,卫相的额上却冒出许多冷汗,他想起三皇子说过的话,晋宣被囚卫府的事情千万不能让陛下知晓,谁知道那晋宣的本事会不会高超到将皇帝治好,他们不敢赌。
陛下那日称赞了十二殿下,说不定脑子发抽,等病好后立十二殿下为太子呢。趁其病要其命,如今皇帝离死不远,他们已经安排妥当,若一旦发现皇帝临死前写遗诏让十二殿下继承大统,他们就是逼也要逼皇上改写诏书。
“陛下,那神医四处游历,并未留下姓名,我儿也是幸运才能得以救治。”谎话说多了也就顺口了。
殿内许久未有动静,卫相只觉得腿都要跪断了,皇帝还没声响,于是悄悄抬眼往上看去,却只看到一张沉怒狰狞的面容。
皇帝死死盯住他,“好得很。”
没什么比自己的命重要,有人挡了他的生路,即便是朝廷重臣,也死不足惜!
“禀报陛下,神医已在殿外等候。”禁军首领在殿外高声道。
卫相脑中轰然一声,心中寒意透入骨髓,却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殿外,晋宣被莫名其妙带到皇宫,作为一个平头百姓,他震惊过后,就忍不住想着到底是哪位贵人要见自己,再仔细想一想,能从相府直接拿人的,除了皇帝还有谁能做到?
怕不是皇帝要见自己吧?干什么?难道因为自己是谢氏一族的徒弟就要治罪?不至于吧?皇帝什么时候管过这种小事了?
他面无表情,双腿微软步入殿中,头不敢抬,直接跪到冰冷的地上,叩首道:“草民参见皇上。”
皇帝见他如此年轻,心中希望已然有些消散,但还是让他起身,道:“你就是解决了靖州鼠疫的神医?”
他不是神医!师父才是!
晋宣在心中呐喊,但面上不敢明说,只道:“解决鼠疫乃江州众位大夫的功劳,草民受之有愧。”
见他谦逊谨慎,皇帝略有满意,便招了招手让他上前,“你来替朕诊治一番。”完全无视了已经面色发白的卫老头。
从晋宣进殿之时,卫相就已经瘫软在地,却还想着晋宣治不了,这样可以辩解他们曾询问过晋宣,知道他没能力才没禀报皇帝。
晋宣定了定神,在心里催眠自己将皇帝当成一个普通的病患,跪坐在皇帝身前,仔细观察他的症状后开始诊脉。
须臾,晋宣面色凝重,忽地将手从皇帝脉上离开,跪退几步,伏地闷声道:“陛下应是中了奇毒,但此毒.草民闻所未闻,请陛下恕罪。”
卫相松了口气。
本来就没抱希望的皇帝心里也没多失落,可还是迁怒问道:“你连先人无可奈何的鼠疫都能治好,缘何试都未试,就断定解不了?难道不怕有辱你神医之名?”
羞愧之情如潮涌般侵袭而来,晋宣终是忍不住,哽咽开口道:“请陛下恕罪!草民本就不是神医!神医另有其人!”
殿内之人皆惊。
皇帝沉目,威严道:“这么说,你只是个窃取神医之名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