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在房间里等了许久,却只等来了苏锦泽的魂魄。
苏锦泽耷拉着脑袋,走到云初面前,“扑通”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问:“你……还能救我吗?”
云初从椅子上站起来,蹲在地上和他平视,认真回答:“只有三成把握。”
苏锦泽抬眼看向她,勉强扯个笑容,眼神里并无多少光彩,随即他又垂下头,半晌说了句:“多谢。”
云初看着他这副模样,想要说些安慰的话,绞尽脑汁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节哀顺变?不对。
逝者安息,生者坚强?也不对。
你要好好的去啊,要不然地上的家人知道了,也不会放心的……更是不妥。
想了许久,她磕磕巴巴地说了句:“我……我会念……超度的经文……,你要不要听?”
说完这个,她窘迫地站起身,看着苏锦泽的头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苏锦泽沉默一会儿,突然,他低低笑出声来,伸出那双惨白的手捂住双眼,随意往后一躺,嘴角虽然笑着,眼泪却顺着手臂将袖口打湿了……
又过许久,他狠狠抹了把脸,那张国色天香的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红得像只视死如归的兔子一样!
他站起身,环胸站着,幽怨地瞪着云初,撇撇嘴嫌弃地说道:“你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等爷真的成了死鬼,你就把那天的曲子,再给爷唱一遍,爷就不缠着你,怎么样?”
云初见他这副模样,暗暗松了口气,扶着椅子坐下,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死者为大,你们家祖坟在哪里?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去你坟头给你唱歌。”
话音刚落,云初突然愣了愣。
苏锦泽嘴角抽了抽,怎么听都不像句好话,他大步走到云初旁边的椅子坐下,支着脑袋歪在椅子上,“喂!那个玉佩是怎么回事?爷被它整的好惨!”
说着,他抬眼看向云初,却见她呆呆愣愣地定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一脸疑惑地问:“咦?你怎么了?”
云初回过神,绷直了背,语气十分急切地问道:“你家祖坟在哪里?”
“……爷还没死呢!”苏锦泽古怪地看着她,嘟囔道。
“你爹是不是出身寒门,科举出身,在尚公主以前还有一个发妻?”云初又问。
苏锦泽的脸色更加古怪了,“那个女人早就在我爹进京以前就死了,全京城都知道这事儿,你想问什么?”
云初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她缓了几息,放松身体,慢慢从袖子里抽出被捏的皱巴巴的帕子,在手指头上绕了两圈,才笑着说道:“你告诉我苏家祖坟在哪里?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好提前收拾行李去给你唱坟呀!”
苏锦泽听见这话,平白打了个寒颤,他猛然跳起来,窜出老远,扭过头,蹙着眉头,气急败坏地嚷道:“呸!爷还没死呢!爷还有三成机会活命呐!爷现在就去看看秦王怎么安排了!你这曲子,爷指不定还没机会听呢!”
说完,便火烧屁股一般逃了出去,只留云初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口发呆。
驸马苏毅德,钦赐辅国大将军……还真是太巧了些!
……
太阳刚刚开始西斜,两匹油光水滑的枣骝马拉着一辆宽敞的马车,穿过冷冷清清的东城门,晃晃悠悠往城外走去。
马车的帘子高高卷起,透过薄薄的纱窗,可以隐约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脸兴奋地左右张望着。
跟在车旁边骑着马的,是一个穿着道衣的男人,约有四十多岁,长着一张娃娃脸,面上带着笑意,不停低声同马车里的人说着什么。
马车后面,还跟着两辆极简陋的马车,粗布的帘子一开一合,影影绰绰看的出,坐的都是丫鬟婆子们。
官道上,因为临近黄昏的缘故,半点行人也无,马车一上了官道,便稳稳地跑了起来,丝毫不显慌乱。
安安静静地驶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官道上突然热闹了几分,时不时的,有三两个人,行色匆匆从他们身边驶过去,偶尔还会扭头看上一眼。
角荷奉命趴在车窗上,百无聊赖地嘟囔着:“娘子,咱们的行李都是匆匆收拾的,也不知道静斋守着的婆子们有没有尽心打扫……”
云初没有回答,只是一脸无奈地看着小小的车厢里,紧紧挨坐在一起的两只美貌鬼魂,不停地“眉来眼去”。
“喂!死鬼!你挨到我的肩膀了,男男授受不亲,知道吗!”苏锦泽瞪了阿晚一眼,自己则迅速朝车门的方向挪了挪。
阿晚睨着他,冷笑一声,也往里头挪了挪,不跟他一般见识。
云初听见“死鬼”这两个字,嘴角抽了抽,朝阿晚抱歉地笑笑。
“喂!喂!你坐到我的胸口了!还不快起来!”苏锦泽又扯着脖子嚷嚷道。
云初低头看去,苏锦泽的身体,此刻正斜躺在车厢的地板上,上面盖了一层青布,直接被阿晚当成小杌子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