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云初如常醒来,用过早膳,手里摩挲着玉佩坐在窗边,漫不经心地听着角荷眉飞色舞地说着新鲜事儿。
“外面都在传,顾家大娘子女扮男装在香市抓了一个妖僧,从妖僧手里收了不少用人骨做的牌子,顾大娘子一怒之下,捐了一万两银子做水陆法会,要为那些亡魂超度呢!”
“消息一出,跟着往里捐银子的官家女眷多得排成长队,不过两个时辰,就又捐了三千两银子了!法会定到下个月十五,现在大家都在议论,到时候指不定银子能捐到三万两去呢!”
“您是没看到,可把寺里的和尚们乐坏了,知客僧笑的嘴都合不上!”
角荷还没说完,就看到徽竹不停给她使眼色,又见云初神色淡淡的,便讪讪地住了嘴。
“小厨房里,我炖了桃花莲子粥,我去看看啊……”角荷说罢,极快速地闪出门去。
“娘子……”徽竹关切地唤了一声,虽然那天她和宫芷连同其他府的下人们,全被安排到了食肆的后堂,多少还是听到点风声,今日见到娘子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忿忿不平。
人是娘子抓的,名声全让顾家大娘子得了,简直太便宜她了!
云初回过神,看到徽竹的表情,不禁笑出声来。
“气什么,这是好事。”云初意味深长地说道。
徽竹见她气定神闲的样子,心中略安。
这事既然是娘子促成的,必然有她的道理,想想之前娘子做的事,还没有一件是不成的。
正想着,宫芷从屋外匆匆进来,低声禀报:“娘子,善斋那边又下了帖子,请娘子去食肆……喝茶。”
云初慢慢悠悠地将玉佩往枕头下一塞,“帮我更衣吧。”
……
今日的香市,似乎比昨日更热闹了许多,连道路两边的摊贩,脸上都是神采奕奕的,想必是早上那些一掷千金的贵人们的功劳。
食肆门口,依然是门可罗雀,却没有再挂歇业的牌子。
云初和徽竹两人还未走到门口,就见小二一脸恭敬地迎了上来。
“云公子,赵家女公子在楼上的雅间等您。”说着,便引着云初去了二楼的雅间。
还是那间房间,赵君洁一人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见到云初进门,笑着起身与她见礼。
“昨日之事,哥哥让我跟你赔罪,是他唐突了。”赵君洁朝云初拱手施礼道。
云初坦然受了礼,风淡云轻地笑笑:“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便无须再提。”
两人各自落座,小二领着侍婢捧了茶具来。
红泥的火炉上,咕咕地滚着茶汤,只见侍婢熟练地将茶沏好,躬身退了下去。
一时间,房间里茶香四溢,赵君洁闻到香味,面容微滞,随即不动声色地看了小二的背影一眼,面上带着几分疑惑。
云初玩味地执起茶盏,还是贡茶。看样子……这茶也不是人人都能喝得的,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不知大娘子今日相邀,有何贵干?”云初淡淡问道。
“一来为了向娘子赔罪,二来么……昨日原本安排了歌舞,后来因为时间太晚,没来得及表演。这舞娘是哥哥好不容易得的,不看的话……太可惜了些,所以今日又将大家邀来,看上一看。“赵君洁笑着说。
“那今日,为何不在大堂?”云初有些好奇。
赵君洁深深看了云初一眼,缓声说道:“这间食肆有些来历,昨日包下来已是破例。而且……大家分开坐,也是为表诚意,尊重娘子,免得再生事端。”
云初呷口茶,“原来如此,劳大娘子费心相陪。”
两人一时无话,一个人看着窗外沉思,一个人默然地品着茶。
又过一会儿,只听门扉轻扣,一个婢女在门外禀报:“大娘子,李家娘子身体有些不适,还请大娘子去看看。”
云初唇角轻勾,不动声色。
赵君洁惊讶地站起身,朝云初告罪:“七娘子先坐坐,我去去就来。”
来不及等云初颔首,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徽竹一脸疑惑地看向云初,见她朝自己勾勾手指,便轻步走到她身边,附耳过去……
雅间的隔音效果尽管不错,若贴着门的话,还是能听到走廊外面的声响。
徽竹得了云初的吩咐,轻轻扇一扇火炉,待茶水又咕咕地滚起来,将杯子斟满滚烫的水,连同茶壶、茶杯和火炉在内,全部放到茶盘上。
两人轻轻走到门前,云初将脸贴在门上,听着门外的动静。
过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只听到一个轻稳的脚步,朝这边走来。
云初眼神示意徽竹后,自己不动声色地回到座位上,以手支颐朝门口看去。
徽竹端着茶盘,聚精会神看着雅间的门,也许是太过专注,她看到门以一种可见的速度,被轻轻地推开,越来越大的门缝中,逐渐露出一片淡蓝色的衣角……一个肩膀……一张微笑着的、清雅男人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