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秦王殿下冷酷无情,怎地睡着以后,竟成了这幅德行。”云初不冷不热地刺了一句,如愿看到楚沄面上微滞,旖旎之气顿消。
虽然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魂魂,那也是秦王的生魂,要顺毛捋,顺毛捋!
云初咳嗽一声,换上一副谄媚笑容:“您离魂飘了这么久,定有许多事……想告诉白天的自己,小女子不才,递个书信总是行的。”
“况且,那个竹园亡魂进不去,想来您在意的那位大师傅,也进不去……”她好心又补上一句。
楚沄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这个女人见微知著的本事,还真是让他牙痒痒。
云初面上沉静,心中却忐忑不已,如若楚沄不答应,般若寺的线索就会被打成死结。
片刻之后,楚沄轻笑出声,他悠然往床里一躺,拍拍空旷的床外侧,闭上眼睛说道:“夜深了,睡吧。”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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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没有听到云初的动静,他睁开狭长的凤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脸呆愣的云初。
“我一个鬼魂,又不能把你怎么样,躺着说话自在些,或许我还能考虑考虑你的建议。”楚沄的声音,带着意味不明的诱惑。
云初把心一横,又不是没睡过!赶紧办正事要紧!
她也学着楚沄的样子,悠然往床上一躺,双眼盯着帷帐,觉得光线太过亮眼,又起身将油灯熄掉,放下帷帐,方才松缓地躺了下去。
这样确实自在多了,她想。
“你离魂之后,应该能自在行动吧,既知道大师傅在慈云大师那里,为何不去找他?”云初轻轻地问,声音全然没有刚才的针锋相对。
漆黑的环境,更像是一种保护色,反而让人卸下防备。
楚沄对这样的状况很满意。
“我出生以后,身体孱弱,因为离魂的关系,总是睡不醒。”
过了许久,他缓缓开口,微哑的嗓音,轻柔地搔着云初的耳膜,让她脚尖发麻。
“母妃很担忧,太医们用了很多法子都不起效。皇室子嗣单薄,皇兄年龄也小,看到我这个样子,父皇很伤心……”
“有一次,我整整昏睡了十几日,奶水都是强灌下的,母妃心如刀绞,不想眼睁睁看着我去死,便抱着我,来寺中祈求神佛护佑……”
“慈惠大师是得道高僧,见到我以后,发现端倪,请母妃将我抱入竹园睡了一夜,方才醒来。”
“回宫以后,状况并无好转,我依然时睡时醒。慈惠大师阅尽古籍,终于找到救治之法。”
“那日慈惠大师留书一封于父皇母妃,坐化于竹园之内。次日母妃将我送入竹园,从那以后,身体才渐渐好转……”
“慈惠大师坐化之后,变成鬼魂,待我离魂以后,相伴在身边,亲自教导……如此才能让我不至于迷失。”
楚沄的声音微哑而平静,却藏着某种令人潸然泪下的魔力。
云初想要开口劝慰两句,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闷闷地闭上眼睛。
她最听不得这种事情。第一世,发现自己睡觉能离魂以后,总觉得人生都是惨绿惨绿的……到底因为有佛珠,不至于搭上一条性命。
而楚沄,就没那么幸运了。
虽说在古代,皇权大于天,慈惠大师一介方外之人,得道高僧……愿意为了救他,以身赴死,也绝非忠君二字所能概括。
只是,这故事里的竹园,与她目前所知的,相差甚大,还得好好向他讨教讨教。
云初翻身朝里,见楚沄已经闭上双眼,窗棂透进来的微光,将他威武的侧脸勾勒得更加深刻。
算了,天色不早,明天再问吧。
她不忍打破此刻难得的宁静,怔怔地想。
不久,绵长的呼吸声在昏暗的屋中响起,楚沄侧着身子,将她纳入怀中,沉沉睡去。
……
翌日,云初梳洗完毕,用过早膳,独自立在廊下,看着墙头的一丛绿竹出神。
楚沄不过十七八岁,掐指算来,慈惠大师坐化也不过十七八年,怎会模糊成那个样子?
慧娘口中的竹园,对亡魂似有一道屏障,并不能进去。
那慈惠大师死后,也应是亡魂,又如何能进的了竹园呢?
竹园的地道里,究竟有什么?
她重生那日,原主究竟又做了什么?
冥冥中,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将她与那些人,绑在一起,却理不出头绪……
宫芷轻步走到云初身边,低低询问:“李乐昨天下午就来了,当时娘子正在休息,便没通报。这会儿娘子可要见他?”
“请进来吧。”
……
云初看着眼前恭谨回禀的少年,和手中写着一些名字的纸片,若有所思。
少年简洁明了地说完,见她没有开口,便静默地垂手等待,无半点不耐。
“之前李大管事呈上来的花名册,原来都是你整理的?”云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