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金之城。万安街。 长街夜深处,有东风起,吹落银花千满树,繁灯摇曳似雨,雪漫漫深似锦。 凤箫声动,杯光流转,纸醉金迷,一夜鱼龙舞。 青石板街的路两旁,是还未打烊的酒家点着明亮的灯火,不断有豪爽的划拳买酒令声从上楼传来,夹杂着杯壁碰撞的声响,一阵哄笑声不绝于耳。一个大写的“酒”字的黄边红底招揽生意的旗帜倒插在招牌处,随风晃动之时有光落在屋内的光景里,是精明的酒家老板在噼里啪啦麻利地打着算盘。 屋外,雪积压在青石板的地面,荒芜的脚步走的很快,压得的积雪咯吱咯吱作响,他的身后,无奈地跟着冷得直发抖蓬头垢面的姜芷歌。 “真的是变态……连走路都这么快……不怕雪滑摔骨折么……” 姜芷歌生无可恋地跟在荒芜的身后,随着他踩下去的脚印覆盖了上去,相当不满地咕囔着。 这一路,这个变态明明可以用飞的或者骑马,却偏偏都不用,愣是硬生生地带着她从荒无人烟的大漠走到了这看起来遍地黄金繁花似锦的地方。 她不是没有试图半路偷偷溜走,可荒芜这个变态总是会在她极度欢喜以为自己已经逃脱的时候,冰冷地像雕塑一样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一双冰冷如刀的眼能看得她直哆嗦。 所以,她暂时,顺从了他。 “到了。” “啊?” “咚——” 是正在埋头踩脚印的姜芷歌猛然一抬头撞在了停在酒家门口的荒芜的后背之上。 “停下来就不能讲一声吗?!”姜芷歌挥舞着拳头,来来回回地在他的后背咬牙切齿地比划了好几下,最终还是在荒芜的一个眼神中悻悻地收了回去,假装撩了一下耳际的乱发,呵呵呵地朝他干笑了两声,算是掩饰了过去。 算了。打不过。不吃眼前亏。 “进去。” 荒芜懒得搭理她,连头都没有回,便反手便拎过了姜芷歌的肩,轻飘飘地一甩,跟甩小鸡一般地便将姜芷歌扔进了门槛里,震得厚厚门帘上的雪簌簌纷纷欢脱地落下,无比精准地落在了她满头的雪霜。 “死!变!态!” ——是姜芷歌近乎绝望的歇斯底里。 “客……客官?” 姜芷歌一个踉跄,差点扑倒了满面笑容前来迎接的店小二,惊得小二连忙捂住了胸口,一副好怕怕的模样,惊魂未定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店小二见姜芷歌披头散发又顶了一头的雪,看起来也是凶狠的模样,后怕地咽了咽口水,勉强撑出了一个笑容,试探地伸长了脖子小声问道:“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上菜哇?” 姜芷歌正在恼怒地拍打着头发上调皮的雪花,一听小二这般招呼,这才从乱发间朝着屋内望了去,她的眼睛,瞬间亮了! 竟然是个酒家!要知道她早已饿到东西南北分不清! “当然是!” 姜芷歌激动到伸出食指兴奋地想要脱口而出“上菜”两个字的时候,却觉得自己身子一轻,整个人又被拎起,然后荒芜如同鬼魅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一间客房。现在。带路。” “好……好好好好!” 小二见荒芜气度不凡,身手又不像是俗人,自然有眼力劲儿,忙一甩肩上的巾,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便全然不顾姜芷歌感受地欢快地向前领路去了。 “喂!大变态!你想饿死我吗?!饿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有没有良心啊!你……呜呜呜……” 某人的嘴巴再次被巾帕,给堵上了。 “不是一般的聒噪。” 荒芜皱了皱眉,轻叹一口气,忍受着姜芷歌的张牙舞爪的挣扎,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很快便将她拎到了房门前。 “客官要一间房还是两间?” 小二见二人孤男寡女,略有迟疑,却又不好多问,只好这般问道。 “一间。” 荒芜干脆利落地扔下两个字,便“砰——”的一声推开了门,“啪——”的一声把姜芷歌扔在了床帏之上,又“砰——”的一声把门给合上了。 惊得门外的小二发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晃了晃脑袋无奈地叹声道:“今儿招待的,都是猴急猴急的客人,什么时候万安街的民风如此开放了……啧啧啧……” 与此同时,对面房间的窗户被一双如藕玉一般白嫩的女人的手轻盈地轻拉“吱呀——”拉上,唯有她手腕之上一只精雕细琢的银镯子在灯光中一闪而过,将一瞬间的光芒折射在了姜芷歌房间的窗户之上,须臾间不见踪影。 “摔死我了……好疼……” 姜芷歌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瞬间的光芒,而是被荒芜扔了个七荤八素的她早已一肚子的怨气,趴在了床上龇牙咧嘴地喊着疼。 显然,荒芜并不属于会怜香惜玉的人。 果然,荒芜只是倚靠在门边把手之上,冷冰冰地看着她夸张地放大着自己的疼痛,不动声色。 “咳咳……你费那么大力气把我抓过来是为了什么?” 姜芷歌见他软硬都不吃,显得自己很浮夸很无趣,尴尬地轻咳了两声,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盯着他困惑不解地问道。 这个问题,她问了他一路,他却一直憋着不说。若是劫色,怕是她早已不保,劫财?显然是找错了人。 屋内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荒芜居然罕见地有些许绯红飞上了面颊,张口欲言又止,似有难以说出口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姜芷歌还头次见这大变态有这副扭捏的神态,心中咯噔一下,暗想道——他,不会,动了什么歪心思吧……? 还没等她想完,就看到荒芜低下了头,“刷——”的一声将玉雕山河扇挡在了眼前,遮住了整个面容,低声道了一句—— “把衣服脱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