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糟糟跑过来的这群人,看见姬庆文所部黑洞洞的枪口,却也异常识相,赶忙停下脚步,站在自认为安全的距离之上。
姬庆文见自己未发一弹,光凭气势就吓住了这群人,心中颇有几分得意,便带着轻蔑的眼神仔细观察起这一盘散沙起来。
只见他们乍一眼看上去虽然混乱不堪,列好的队伍也全然没有章法;可仔细一看,这群人却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地按照身上相似的打扮、手里所持相似的工具,各自站成一坨,又似乎是有些组织的。
姬庆文看到这样的场面,似乎同自己在后世里接触到的某些概念有吻合之处,却又想不起到底是什么概念……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从人群之中走出一个肩膀受了伤的老头子,清了清嗓子对姬庆文高声喊道:“姬大人,你已经被老朽率领的人马包围住了!老朽手下有一万多人,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还是赶紧投降吧!”
说话的正是天尊教主徐鸿儒,而他身后照例跟着徒弟许道清。
姬庆文想不通这徐鸿儒为何会去而复返,更想不通他又凭什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拉出这号称“一万多人”的队伍。
姬庆文略一迟疑,尚未回答,对面的周秀英却劝说起徐鸿儒来了:“爹爹,我已经没有危险了,我们先离开南京城这是非之地再说。”
周秀英虽然不是徐鸿儒亲生的,却自小被他当做女儿一样收养,因此平素里都用“爹爹”来称呼徐鸿儒。
对于周秀英的提议,徐鸿儒立即否决道:“不行,现在这么个大好的机会,我们可不能轻易放过……”
“爹爹,南京城里我们虽然经营得久了,教徒也收拢了不少,可爹爹一直说要毕其功于一役,现在还不到同朝廷大功干戈的时候。怎么现在又说是个大好的机会呢?”周秀英有些不理解。
徐鸿儒肩膀上受了枪伤,不过幸好只是皮肉伤,再加上他数十年习武打熬出的精壮身板,方才经过紧急医治已无大碍,然而伤口却依旧在一阵阵发疼。
因此徐鸿儒干瘦的脸上疼得抽搐了一下,又向周秀英解释道:“秀英,你还记得京师里挖出来的那十尊魏忠贤的塑像吗?我们辛辛苦苦运走了一尊,其余九尊都落在对面那姬庆文的手里。只要将他拿住,便那些金银财宝就是我们的了。有了钱,我们就能够招兵买马,轰轰烈烈同朝廷大干一场,从此就能振兴圣教了!”
这个理由十分充分,寻常人等自然无法辩驳。更何况徐鸿儒当了几十年的白莲教主,又号称是明尊下凡,寻常教徒更加不敢忤逆他的决断。
可周秀英同徐鸿儒的关系却非比寻常,有胆子直抒胸臆道:“爹爹这句话,我不同意。成就大事,靠的是人心,而不是银子。”
徐鸿儒曾经对外宣称,要给周秀英招一名英雄为夫,并将白莲教教主的宝座让给这位英雄,可实际上一直以来都存着的念头,是想将白莲教的大业传给周秀英的。
因此,面对周秀英的诘问,徐鸿儒表现出了难得的耐心,说道:“人心?人心都是钱买的!有了钱,怎样的人心都买不着?秀英,姬庆文手下那些乡勇团练的厉害,你在京师里也是见识过的。他要是没钱,怎么能替朝廷训练起这样一群厉害的鹰犬?若是我们有了钱,便一样能够拉起一支战力极强的队伍,何愁大事不成?”
这几句话依旧不能将周秀英说服:“爹爹,能被你收买的人心,自然也能被别人收买。我们钱再多,还能有朝廷多么?女儿看只有衷心信奉明尊的虔诚教徒,才是真正可信、可靠的。而且女儿看姬大人拉起这么一支队伍,也不全靠钱多而已,应当自有其他过人之处。”
周秀英这几句话说得有理有据、上纲上线,居然反将徐鸿儒说得哑口无言。
若是放在旁人,胆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同堂堂白莲教主顶嘴,徐鸿儒早就给他点颜色看了,可周秀英从小跟着徐鸿儒,撒娇、发嗲、埋怨都是发自内心,徐鸿儒自然没有放在心上。
可那边的许道清却是初来乍到,只觉得周秀英这几句话明显是在夸奖和维护姬庆文,心中升起一股若有似无的嫉妒来,忍不住抢出半步,说道:“教主、圣女,我们是仓促起事,讲究一个‘快’字。不如由弟子带领精兵先冲杀过去,活捉姬庆文这小贼!”
“好!有胆识、有魄力!”徐鸿儒夸赞了几句,便立即同意了许道清的计划。
于是许道清点了身边四五百名精壮汉子,自己身先士卒,带领他们向姬庆文那边冲杀过去。
姬庆文距离许道清没有五十步的距离,将他的动向看了个一清二楚,见他带人冲杀过来,立即高声呼喊道:“嘿,姓许的?你做什么?不知道我火枪的厉害,不怕死吗?”
许道清方才亲眼目睹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姬庆文,光凭手里两支手枪,就打伤了武功卓越的徐鸿儒——当然知道火枪的威力如何。。
然而他现在脑子正热,又想着距离姬庆文这五十步的路程,不过转眼之间就能走完,因此便也不去理睬姬庆文的警告和威胁,依旧埋着头向前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