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穿着夜行衣,脸戴蒙面巾,其中一个身材矮小,另一人比他足大了一圈有余,弓着腰站在其身后,紧贴堂西窗前,正在偷听里边议论。他们显然不是节度使府的人。 徐行和马无迹正自诧异间,忽然猛听堂内一声断喝,一道人影离座而起,这人腿脚甚长,步幅极大,三两步间已到堂内西墙,右手一挥隔着窗子拍出一掌,但见木屑纷飞,窗口立时出了一个一尺来圆的大窟窿,他掌势未歇,正拍在窗外靠后那大个子肩头。 那大个子少说有二百来斤,受他一掌却只听一声闷哼,整个人立时瘫软,从台基上斜跌下去,倒地不起。 徐行见出手这人正是坐在左首那个方脸汉子,他从起身、迈步、出手,三步一气呵成,更无半分停滞,武艺精湛已极。心中暗想,若是自己出手使出全力固然能一击将那大个子放倒,但势必要将他击飞不可,而这方脸汉子抬手间破窗、伤人,定然是用了暗劲,手法拿捏之准着实难得。 就刚才这一招间动静虽然不算大,却引来不少府兵,高声叫喊着捉拿刺客,另一个蒙面人将大个子搭在肩上,快步向后院去了。 听得堂外府兵喊声大作,方脸汉子又缓缓走回座位,浑似一切全没发生过,长髯道士拍手叫好,赞道:“胡非先生果然了不得,只露这一手功夫便足以震慑群雄了。”堂内余人也都是江湖好手,自然知道刚才这一招的关要所在,不少人也跟着随声附和叫好,只对面当先一人惨笑一声,道:“这一招出手快是快的,却不见得力道有多强。”徐行望向这人,见这老头生的干干巴巴,眯着一双没睡醒般的小眼,正是在红枫山庄见到的“千石拳王”任师傅任伯双。 徐行心道,原来这方脸汉子便是他们口中的胡非先生,怪不得季光涤也只配在其身后站立。任伯双、天水道长他们竟然都在节度使府中,又扫视一眼胡非先生旁边那人,见他生的白白胖胖,一副富贵模样,外穿绿色锦缎大袍,右手带一只紫金碧玉扳指,左手五指分带了五只形色各异的戒指,这打扮比他胖脸更显富贵。再往下便是一名瘦长脸的男子,身着黑袍,嘴巴有些歪,正冲着右脸颊上长着的一颗黑痣,梗着脖子杵在椅子上,他对面是个中年男子,年岁已经不轻,但五官十分端正,斜靠在椅子上,整晚都一言不发。 这几人徐行都不认识,正想问问马无迹,一转身却已寻他不见。 又听堂内胡非先生高声道:“千石拳王,哼哼,那不如咱二人今天就比比谁的拳法力道更大不就成了?”说着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若非自重身份只怕早就扑向任伯双了。 任师傅丝毫无惧,也跟着站起身来,昂头瞪着胡非先生,咬牙道:“难道怕你不成。” 众人心知一场大战一触即发。二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论威望自然胡非先生更高,但比武终究要凭本事,怕是江湖真有不少人倒真想看看二人比试一翻。 中间端坐的老者张允伸站起身来,走到二人中间,连连摆手让他们坐下,口中道:“胡大侠,我自来与你师父交情深厚,叫你一声贤侄也不为过。任师傅,你与我儿简真如同兄弟,又是我孙孝诚的授业师父,我自认长辈也不算欺你。”任伯双他二人连忙低头称是,又听张允伸道:“如今你们到了我府上,都是贵客,动手一说以后休得再提。”二人又连连称是,连其他在座的宾客都不禁暗自纳罕,这胡非先生本名胡不非,外号叫做“胡作非为”,胡非先生便是由此而来的雅称,他历来天不怕地不怕,自有一翻天下自己独大的做派,任伯双虽不及胡不非这般,但不讲理在江湖上也是名声远扬,想不到他二人今天竟对燕国公如此服帖,当真是意料之外。 胡不非听张允伸提及师父,心中一阵羞愧,冲张允伸一拱手,道:“晚辈倒是失礼了。”说着坐会座位,任伯双本也对张允伸多有打怵,也自回了座位。 徐行远远望着张允伸,见他慢慢踱出几步,冲众人道:“老夫如今已年近九十,人生种种早已见得遍了,如今有人杀了牛家老小,又生出玉玺一说,分明是有意为之,与我如何我倒无虑,我所虑者,恐苦了天下百姓。”徐行听他说话,中气十足,绝不似年近百岁之人,又见他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威严,事到如今尚在关心百姓,不由对他心生崇敬,更添一种说不出的亲近。 徐行不由得想要再靠得近些,又怕如刚才那两人一般,被诸多好手发觉,心中正自犹豫不觉,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兵刃交击之声,似乎正是后花园方向。徐行暗忖,马老大不知一时间跑到哪里去了,莫不是他被府兵发现了?当真如此我非得将他救出来不可,否则又怎能独自回去? 心下计议已定,转身跃上房檐,专挑漆黑房子行走,看后花园去了。 越行声音越近,绕过几条连廊,遥见湖边一个人影,正同数十人激战,徐行提起真气,施展轻功疾向人影过来,离近了才看清原来那人左臂腋下还夹着一人,只是夹着那人比他自己大出太多,在身后拖着看不清楚,便似一个人一般。 这不正是刚才那二人么! 那人手拿一把单刀,刀法灵动却不失狠辣,逼得这数十人始终难以近身。原本他要脱身其实也不难,只是他终要照顾受伤这人,偶尔趁隙出击的远了,便有人围攻过来对他同伴下手,那些人渐渐看出端倪,倒不轻易抢上,只远远将其围住,耗其体力精力。 徐行瞧见不是马无迹被围,心中稍宽,倒暗自端详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