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刚转亮,大路上一男一女二骑并行自东向西赶来。 男子二十来岁年纪,身穿青衫青袍,骑着高头大马,精神抖擞,形貌威武;女子看上去比男子年纪还要小些,身着淡黄僧衣僧帽,左手腕挽着一串念珠,坐在一头青驴之上,跳跳哒哒,紧随其后。 男子名叫徐行,女子叫做林泉,他二人也是初识,结伴共上幽州来。 眼见离幽州城越来越近,奇装异服、样貌奇异之人越来越多。 其时正值唐朝乾符年间,幽州是北方重镇,历来朝廷以此为经略基地,进可开疆拓土,退可稳守边关,政权交替,各族人员混杂,回鹘、沙陀等北部游牧民族来这里售卖牲口、皮毛,南人来此贩卖丝绸、茶叶等物。 林泉从小生在山东,从未见过这种眼窝深陷、蓝眼高鼻之人,更有甚者肤色黝黑、毛发卷曲,不禁有些毛骨悚然。但眼前所见越是奇异,越忍不住想多瞧几眼。 走不多时,远远望见城墙高耸,气派非凡,林泉大喜,猛摇徐行胳膊,高兴道:“快看,快看!那是不是幽州?那是不是就是幽州!” 徐行看一眼自己手臂,林泉会意,急忙把手拿开,默不作声。 徐行道:“你这打扮,如此举止若是让旁人看见,可不知该如何编排了。”见林泉低头不语,又笑道:“可不是怎地,这里就是幽州了,切莫再找错了路。” 林泉知他笑话自己不认识路,脸色微红,“呸”了一声,反手在驴臀一拍,毛驴儿不知是乏了还是怎地,竟晃悠悠地直蹿出去。林泉回头道:“对了,我这身打扮确实不好,该从哪里换身行头才是。” 徐行双腿一夹,骏马飞驰赶上,故意正色道:“换行头倒也不急在这一时,你可知当务之急是什么?” 林泉杏眼圆睁,摇头道:“是什么?” 徐行一笑,道:“自然是填饱肚子。” 林泉知他玩笑,但自己也许久未食,此话倒也深得已心,又想了想道:“等我换完行头,请你喝酒”她不觉学着别人豪情万丈的样子要请徐行喝酒,突又想到自己盘缠已所剩不多,心中踌躇。 徐行看在眼里,故意摇头道:“孟子有云:行头和美食不可兼得也。不如还是你自备行头,我请你吃饭的好。” 林泉吐吐舌头,道:“也好。” 幽州人口众多,商贸繁荣,酒楼饭肆遍地,既有北人爱吃的肥羊酒肉,也有南人喜好的美味佳肴,品类之多世所罕见。 待林泉脱了僧衣僧帽,换回女儿打扮,依然留念珠戴在左手。 徐行打趣道:“想不到你这假冒地出家人竟对念珠情有独钟。” 林泉别他一眼,却不理他。 二人来到幽州最有名的燕翔楼。 燕翔楼位于幽州城西南,时人仰慕王勃《滕王阁序》,仿滕王阁临幽州永定河而建,楼高二十余丈,底有五六丈高青石台座,上有楼阁三层,一层用作宴饮寻欢的酒楼,二层为文人雅士吟诗作对之地,三层是达官显贵登高望远场所。 此楼虽与滕王阁外形相似,却终究未学到其精髓。 林泉见这楼阁挺拔气派,心中多了几分好感。又见进门便有一老一小二人弹琴唱曲,不禁暗暗点头。 里边食客形形色色,有执笔的书生、摇扇的文人、拿剑的侠客……林泉找了个角落位子便即入座。 小二刚唱喏着给二人点了饭食,忽听“咔嚓”一声,对面不远一张方桌被大汉拍断一角,随后暴跳而起,指着桌对面一人大骂道:“放狗屁的江湖通,都说你无所不知,我看当真是放屁,放屁!”边骂边往外走,旁人便似听不见一般,也不理他。 大汉边走边回着头咒骂,正和从外边进来的年轻人撞个满怀。 大汉怒目圆睁,骂道:“他奶奶的——”四个字如奔雷般脱口而出。 年轻人身后一个怀抱长剑的男子将其挡住,大汉瞪他一眼,一瞥见他剑柄上有七个小点,正作北斗七星之状,心中骇然。 持剑男子嘴里一声冷哼,大汉不觉心头一震,夺路便要外走。这男子一把拿住大汉手腕,另一手长剑一横挡住他去路,抬起一只脚踩在旁边凳上,默默向地下看了一眼。 他面色如铁,惜字如金,但意思已十分明显,他想让这大汉从他胯下钻出去。 大汉看着这两人,脸上汗水涔涔而下,不住作揖点头,仍是对他不理不睬,僵持片刻,终是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缓缓从持剑男子胯下爬过。 大汉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刚到门口,一瞥看见门旁唱曲的父女俩:女儿抱着琵琶,泪眼婆娑,甚是动情;老汉拉着胡琴,摇头晃脑,自顾为其伴奏。不禁勃然大怒,骂道:“你们这对灾星,咿咿呀呀吵死个人,都是你们惹了爷的晦气!”扬起右手“啪啪”两个耳光印在老汉脸上,老汉吓得撺作一团,唱曲女子被吓得花容失色,琴声骤歇,唱声顿止,只剩呜呜咽咽泣不成声。他哪还有空管他们,只顾骂骂咧咧,匆匆夺门而去。 “久闻‘铁面剑客’大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一个男子身着淡黄袍子边鼓掌边从旁边桌上站起。 离近后又盯住持剑男子剑柄,上斜列着一组北斗七星,斗身天枢星正对着剑首一只黑色太极图。 这正是燕山七星门的标志,太极图颜色深浅代表功夫高低,这个年纪能用到黑色太极图的,只有七星门掌门天璇子大徒弟,“铁面剑客”田占侯。天璇子乃是不可多得的武学奇才,他潜心研究,将本门先人留下由七人布阵的北斗七星剑阵化繁为简,改创出一套七星北斗剑法威震武林。田占侯自幼拜入天璇子门下,一手七星夺命剑法已不输本门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