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皇帝下令彻查税务账册至今已经六天,今儿朝上一干人等就要奏报彻查之结果。
不同于往日的祥和景象,夜幕笼罩下的红墙巷道里各位大人衣袍整肃,却出奇的安静,似乎连呼吸都在刻意的压制。
被授命总领此事的王将站在前面心思复杂。
剑州,绵州,当州,靖州等地大小官员跟他们都有极深的牵扯,此次查账问题最严重的也是这几个州,如实跟皇上报上去恐怕那几个州的大人都免不了革职查办蹲大狱甚至掉脑袋,吏部尚书虽然跟太子交往也不错,但吏部毕竟位置敏感,事涉官员升迁贬谪,贪败腐化等一应风纪问题,皇帝在上面看得紧,任他手里职权再大也不敢玩忽职守以权谋私。
等到吏部将几州犯事官员拿下,保不准会被他们刑讯拷问然后将自己一等都城高管给供述出来,到时候就算是太子亲信,保不保得住性命都难说。
东皇太一好一出大棋谋划,竟是要给东宫所有人都绑上手脚。东宫多年累计下的把柄几乎尽在他手,可昨儿在城外小庙东皇太一并未流露出半分杀机。尽管心有不甘可也不得不承认,太子已经输给了东皇太一苦心孤诣的绸缪。
更可怕的是眼看着只要将手里握着的东西往朝堂上一捅,便能扳倒太子自己取而代之,但他依旧忍得住。昨儿跟太子的一番长谈他直言自己不会斩尽杀绝,手里虽握着刀,但这把刀永远不会砍到太子的脖子上。只不过西蜀朝政弊病旧疾太多,他是要将那些烂肉脓疮一刀刀切掉一个个剔除,就算有些人会疼得丢掉半条性命他也不会停手。
钝刀子割肉,让太子他们眼看着多年的经营在东皇太一的手上一点点的毁掉,还不如直接废了太子来的痛快,那种折磨,真不敢想是东皇太一这样一个武痴做出来的事情。
王将已经拟好了折子,剑州,绵州,当州,靖州等地官员查出问题的俱如实回报,京内朱兴富海那些人不知所踪八成是给东皇太一抢先拿住,先略去这些不去管,彻查不全顶多被治一个办事不力,只要能再多争取几天就可以将太子从这些事情里干净的摘出来。太子是皇帝亲手选为储君,圣心还在太子身上没有旁落,安稳些日子就算重头再来也不妨。
东皇太一是一个婢女生的庶子,能被封为亲王已然是到了头,皇帝终究还是要顾及皇家脸面,让一个带着血统污点的人继承大统?皇帝应该还没有那么开明。
至于东皇太一现在握刀而不落,应该也是考虑到自己在皇帝那里并不得宠,如果现在便一股脑的将那些证据全都扔出来,谁都看得明白就是冲着太子去的,这样反而会惹得皇帝猜忌,万一适得其反还不如留在手上一点点的磨去太子的积累来的好。
王将想来想去觉得这也是唯一比较合理的解释,今儿上朝不知道西蜀又要掉多少脑袋。
太子肩披明黄锦织独自站在最前,只留个略显落寞的背影给后面,王将看了几眼瞧不到太子神色如何,但估计也不会太轻松。
队伍里除了亲身涉及到案子的一应官员紧张恐惧万分之外,户部尚书颜尚更是在大冷的天里冒出了一身的汗,就连随身带着的手绢都给湿透,额头却依旧是汗如雨滴。
而让颜尚紧张如斯的原因,则是揣在他袖中的那份奏折。
漕运官船走私在京都的官场中几乎都成了公开的秘密,近些年来大家都极为默契的对此闭口不谈。除了外地几个州县,漕运便是东宫太子最大的钱仓粮仓,也是京都里各个官家添备物资的重要渠道。小姐太太们穿的蜀锦绸缎,用的珠粉眉笔,吃的外地生鲜,那一样不是从官船上走私过来的。
虽然钱是照给,可这事儿,逾越了规矩法度,太子借此敛财,更是犯了国法家规。
地方上的财政账目都是王将在清查,可他自己也不干净,相比那些涉及国家根基的东西,漕运一项实在有些不值一提。但是颜尚袖中揣着的那份折子,直接将这事儿给捅了个干净。事不大,可得罪人啊。皇帝正在气头上,这一把无疑是火上浇油,可漕运这点小打小闹,顶多罚些银钱问责几个漕运官员了事,太子更不会因此就伤筋动骨,挨骂虽然是逃不了,但实在是无伤大雅。
而把这事捅出来的颜尚可就亏大了,只怕这事之后满朝文武的白眼都得他一个受着,屁股底下好容易安稳坐了几十年的户部尚书,也得挪窝了。
这折子能不奏上去吗?也不能,七殿下都亲自找上门来了,那可是七殿下啊。
东皇太一去参加试练是太子在朝上挡着文武百官的面极力举荐的,皇帝也点头同意了,算日子试练还有两天才会结束,七殿下怎么会在京都里现身?可是没听说七殿下缺席啊。
找上门来的东皇太一给了颜尚一个折子,让颜尚将漕运走私一事报给皇帝。
颜尚可以稳坐户部多年自然知晓其中利弊,左右权衡之下还是觉得为难。
东皇太一随后又拿出了别的奏折,挨个递给颜尚,并说如果这一份颜大人觉得为难,还有别的可以挑选。
颜尚挨个看过了其他几份,最后还是选了漕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