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宣旨的太监是乐平。 这家伙自从成了国君寝宫的宫人之后,出宫的机会显然多了起来,甚至卫公找不到丁祇的时候,也会找他唠唠嗑。 反正就是眼前的人,看着也不像是有野心的货色。 没有摆香案,也没有三跪九叩,更没有繁文缛节,乐平就这么上下嘴皮子秃噜了一阵,就把卫公和诸位卿大夫商议的结果说了出来,另外拿来了一面令牌,寒碜的连圣旨都没有。说完卫公的旨意之后,见苟变还愣着,乐平心头一笑,显然是被巨大的幸福给砸晕了。 苟变有种仿佛被人愚弄了的错觉,问道:“敢问君上怎么会想起罪臣?” 他说这话显然一点问题都没有,官员因为失德才被撸掉官职,谦虚的用罪臣一词来形容自己也不算是自谦。 乐平笑道:“中大夫不用担心,君上征辟中大夫,乃卿大夫联名保举众望所归。不用担心君上是一时之举。” 苟变心说,他可不怕卫公姬颓的心血来潮。他就怕有人逼着他当替死鬼,那就冤枉了。 几位卿大夫联名保举,这种荒唐事苟变可不怎么相信。正要开口继续询问,突然门人在他住的小院外喊道:“太爷到。” 苟老太爷精神抖擞,唯独有些过于激动而造成的行动举止走样,让人看着有点奇怪。苟老太爷一开口就埋怨苟变不会说话:“变儿,怎么和天使说话的,还不快请罪。” “苟变失礼了。”苟变的举止和贵族几乎没有什么两样,当然这种‘贵族’只存在于《仪礼》之中。反倒是真正的贵族不像他这么拘谨,一丝不苟的按照《仪礼》中的规范去做。恐怕也只有富裕之家才会如此费尽心机的学习贵族最为繁琐的《仪礼》。因为这是周王颁布的至高无上的贵族标准。 可实际上,贵族还一直全部遵守《仪礼》的恐怕真没有几个。 乐平见多了那些个被富贵突然砸中的人的表现,苟变和苟老太爷的表现,只能说平常。晕过去的,背过气去的,哭喊天地的……什么样的人都有。 乐平宽厚的笑了笑,将手中的征辟文书随手给了苟变,恭喜道:“恭喜中大夫,贺喜中大夫。” “同喜同喜!”苟变没有开口,反倒是苟老太爷急不可耐的张嘴客套了起来。 说话的这位可不是苟变,而是苟变的爷爷,苟老太爷。这位大爷的人生理想是让芶家脱离商人的卑贱身份,踏上士大夫阶级的一员。当然,商人并不低贱,只不过苟老太爷做了一辈子的商人,面对官员的时候还直不起腰来,这种要将芶家阶级成分往上抬一抬的心思变成一股执念。 而苟变的沉沦,一度让他彻底失去了家族崛起的希望,让苟老太爷变得沉默寡言,甚至赚钱都不那么高兴了。就算是苟变有万般的不是,但是苟老爷子也知道,太苛刻孙子是没用的。芶家偌大的家产回事因为贪吃两个鸡蛋的主吗? 这明显是有人要陷害他的孙子,根本就不是他孙子的原因导致丢官。 苟老爷子甚至想起了几十年前的另外一个人,也是有着无穷的执念想要在卫国出仕,甚至将百万家产在几年之内挥霍一空到处送礼巴结权贵,可最终呢?那个人不过在卫国获得了一个小吏的身份。这是何等的悲哀呢? 而那个在苟老爷子记忆力的人,叫吴起。 一个普通人,想要成为贵族,只有两条途径。第一,在战场上获得功勋,谁也眼红不了的功勋,接下来就简单了,等待国君的封赏即可;其次就是媚上,比如让女儿进宫,然后等待国君看上女儿,然后一步登天。 当然,第一条路很难走。 能够生养出苟变这样非人身体的家族基因,想要孕育出能够让国君着迷的女儿,做梦去吧! 第二条路断了之后,苟老太爷自能蒙这头朝着第一条路走。所以,苟变。不仅仅是苟变,芶家的子弟有一个算一个,从小练武,打熬身体,期待有一天能够报效国君的机会出现。 天使抵达的时候,苟老太爷慌得一逼,以为家里那个不孝子触犯了国君的威严,全家一起要跟着倒霉了。 可没想到剧情飞快的反转,苟变从一个社会青年,一跃成为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被国君的一份征辟提拔成了中大夫。这一刻,苟老太爷终于感觉到了否极泰来,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甚至陪伴他好些年的拐杖都被扔掉了。 先是去了后堂祭拜先祖,惊天动地的嚎了几嗓子,好让祖宗知道芶家要发达起来了。 然后命人打开了府库,带了一盘的金子出来谢天使。这才有了刚才说话的一幕,乐平的眼珠子被一盘金子晃的都睁不开眼了。脑子都抽抽了,心里头都是金灿灿的宝贝金子。苟老太爷嚷了一嗓子,道:“来啊!给这位天使送上来。就一些阿堵物,让天使见笑了。” 乐平哪里见过这等阵势? 完全惊呆了。他虽然早就盘算着想要把金子据为己有,更何况苟老太爷拿出这么一把笔钱出来,不就是用来巴结他的吗? 可当金子入手的那一刻,他还是差点感动的掉泪,沉,真沉。当宦官的没有几个不喜欢金钱贿赂的,仿佛金子能给他壮胆似的。 乐平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出的苟家的大门。且不说苟变,苟老太爷拍着苟变的肩膀宽慰道:“变儿,你终于出息了,爷爷等这一天都等了几十年,临死能够看到你穿上中大夫的官服,死也瞑目了。” “阿爷身体健朗,必然康健长寿。” 苟变这才回过神来,他一直在想,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被国君征辟,而且出手就是中大夫的官职。要是之前城司马的官职还在,或许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