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这种事,如果堂堂内史令陪着,试问:仲叔牙该是什么身份? 至少也是公卿吧,甚至是公子也未尝不可。 可实际上呢?仲叔牙不过是一个还没有扶正的旅帅,以为内史府重开,缺乏足够跑腿的衙役,不得不带着手底下的军士来内史府充当临时工。 别说边子白了,南卓也不会跟着去。 像他这样的身份——比家里有矿都要过分,因为家里有城。卫国第二大城邑——戚邑就是南氏的封地。家里都已经有了城市,难道就没有家族供养的医师吗?肯定有,而且这些医师也不会对外出诊。 于是南卓的跟班当利就派上用了。 下了衙之后,南卓就急吼吼地找当利询问仲叔牙就医的情况,而周通也没有让他失望,一个江湖骗子和一个饱学之士的说服力其实都差不多。因为评判的标准是倾听者是否相信对方说的话,仅此而已。 就如边子白通过仲叔牙磕掉了牙,从而用《素问》中的理论依据告诉对方,你虚了! 在仲叔牙的眼里,边子白的存在就是一座他今生都无法逾越的高峰,一个舞象之年的小子,凭借着学识和智慧,获得了普通人豁出性命都难以得到的权力和身份,这就是知识的力量。边子白掌握了真理,洞悉一些的真理,而仲叔牙,只能相信这个比他小二十岁的家伙说的每一句话都将应验。 可以说,从内史府离开之后的仲叔牙,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了。 但周通不一样,他是一个骗子。 骗子有骗子的手段,对于高深的书籍,恐怕周通的水平比仲叔牙都要不如。但是对于人心……他已经揣摩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 周通用一些非常简单的谈话,来获得他所需要的一切消息。 然后整理之后,说出一个结论,而这个结论会让仲叔牙很沮丧。 对话的内容平常到仲叔牙都感觉不到和他的‘病情’有任何联系,例如: “看这天气恐怕要下雨?” “不会,要是要下雨,我的腿会酸痛,可是现在没有任何要酸痛的迹象。” 这种谈话,简直让人防不胜防。看似谈论的是天气,但实际上周通已经摸清了仲叔牙有关节炎的毛病。这并不算什么下套,因为这个时代的人,可能是因为保暖的问题,人到中年基本上都会有腿脚的问题。 当然,仲叔牙是军官,更容易得病。 再比如:“最近夜里很冷,起夜太不容易了。” 仲叔牙会傻傻的回答,他备有尿盆。 …… 顶着神医的名头,周通其实不过是初学医术的小学徒。很多医学常识都是临时充当他助手的医师告诉他的症状,是非常有针对性的问题。 虽然不知道最后周通是怎么告诉仲叔牙的诊断结果,反正第二天,边子白惊奇的发现仲叔牙这个强硬的军汉,竟然捂着腰子,生无可恋地在官舍前的柏树下哀叹。 开衙之后,不时有同僚走过,打招呼,仲叔牙却一改常态,悲切浮于言表,给人一种迟暮的颓丧之感。 有的人心眼小,觉得被忽视了,气鼓鼓的走了。 也有人并不在意,反而关心几句。 每当这时,仲叔牙才会长叹一句,顷刻间那种仿佛被抽个空了一切的无辜和绝望,让他看着更加让人不解:“唉,一言难尽啊!” 要是继续问。 仲叔牙就再也不开口,就是一个劲的叹气落寞。 边子白从宫门外就碰到了南卓,这家伙是故意等着,见边子白从马车上跳下里,就很骚气的买着小碎步跟了上来:“成了,事情成了。” “仲叔牙竟然会信周通这骗子?”边子白出于谨慎多问了一句。在他看来,周通的名望还在培养的期间。距离城门救人不过数日,谣言也罢,风评也罢,都还没有扬名立万的程度。毕竟有人相信周通救人是真的,但也有人表示怀疑。 另外,周通有一个很大的缺陷,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身份。 因为,卫公还没有召见过周通。 要知道名声鹊起的神医,每到一地,都会受到最尊贵的主人的宴请。如果是在一个诸侯国的国都的话,那么国君的召见几乎是板上钉钉的流程,这不会改变。毕竟,很多人都有一些很小的隐疾,有些甚至难于启齿的隐疾顽疾。一来,宫掖之内的医正无法治愈,其次就是有病看病,没病预防。 就如扁鹊见蔡恒公,出自于《韩非子·喻老》,但实际上,蔡国早在春秋时期就已经被灭国了,似乎错了。而‘扁鹊’以秦越人的身份出现在历史之中,应该在战国时期。于是太史公在《史记·扁鹊仓公列传》称‘齐桓侯’,用一纠正。姑且不说,这大概也是‘扁鹊’是否是对一个医师的称赞?还是‘扁鹊’是一个医学门派?在史学家之间争论不休的原因。但是有一点无法忽视,就是扁鹊总会被国君召见。 且不去讨论‘扁鹊’的来历。 就仅仅从‘扁鹊’是一个名医的身份,去能很容易的见到一国的国君,并且直言不讳来说,医家的地位并非如同我们在书本上看到的那么低。甚至名头响亮的医家,甚至每到一地,都能在第一时间引起轰动,而国君也会派人去邀请。 但周通却没有被卫公姬颓召见,也没有任何被邀请的迹象。 这是很多人不解的地方,同时也是对周通不信任的佐证。 当然,爱他的人很多,恨他的也不少。还有一些人知道周通底细的就姑且不说了。总之,在帝丘,有人称周通为神医,也有人背后不齿,认为周通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而已。 作为谋划着之一,南卓对于‘造神’计划中的周通这个神医的出现,有着近乎自傲的满足。可惜,谋划中略微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