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潘毅失魂落魄的背影,渠义对着高高的台阶啐了一口,冷笑着回去复命。 中堂之上,国相子思靠在靠背上休憩,面前的几案上摆满了竹简,可他却并没有继续处理政务的打算,而是叩击着桌面,眯起眼睛暗暗思索。 渠义进入中堂之后,收敛了身上的气势,连衣袂的摆动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距离子思大约有四五步的距离就站定,轻轻咳嗽了一声,低声道:“国相大人,潘毅回去了。” “哦,他可曾作保和画押!” 这并不算是子思故意为难潘毅,而是规矩,只不过这种规矩在卫公对官吏的过度要求下,变得不那么重要。 渠义,将潘毅画押的文书传递给子思的随从,回答道:“潘毅似乎对边子白已经是官员身份很吃惊,激动之后为难了一阵,连在下都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却没想到他竟然签字画押了。” 子思心头琢磨了一会儿,心中已经了然,挥手让斥候的胥吏退下之后。闭目沉默不语,少正渠义是个性格执拗的人,他只站在合乎礼法的立场之上。这会让卫公也好,国相也罢,都对他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喜,却也对他无可奈何。 潘毅的选择在子思看来,不过是迈出第一步之后,没有了退路。 他是在赌。 从来不赌的渠义可能成为潘毅最大的帮助,但同时渠义也同样厌恶潘毅的人品。当然,这又一个前提,潘毅举报的内容都是证据确凿的,边子白无法辩驳。而且,子思又将潘毅的举报文书给了渠义。于情于理,渠义作为少正都有过问此事的资格。同时,他也有初步调查的责任。 子思想了想,招来了身边的老仆应龙:“准备马车……” “哎,算了,王老头也不在,去了也没什么意思。”子思摆摆手,想了想才作出决定:“去王宫。” 官员要是状告国人百姓,根本就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只要将人带去衙门审问,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官员要是状告同僚和有贵族身份士大夫和九卿,那么就要复杂很多。少正渠义在接受潘毅举报文书的那一刻,他就派人去宫廷询问了。 询问的人肯定不是卫公姬颓,而内宰丁祇。 相比衙门办事的周正,官员一层一层的递交文书,在宫廷内,丁祇的精力仿佛是无限的。似乎宫廷里发生的每一件事他都有过问的打算。 执政府的文书和官员到来,地下的小宦官根本就不敢耽搁,一路喊着:“老祖宗!”朝着丁祇跑了过来。 不得不说,丁祇的小院环境真心不错,就连卫公的嫔妃使用也不算丢人了。院落里郁郁葱葱,还有几棵大树。树冠如同华盖一样在空中张开,树叶婆娑,散落着点点的斑驳光线。小宦官进入院子之后,视线就挺溜在院落中最高的那棵柏树上了。 丁祇如同座山雕似的,趴在庭院的高处,这算是个人爱好,鹰隼似的眼神如同两道寒光盯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小宦官:“没规矩的东西,咱家一直说宫廷内和宫廷外是不一样的,气度,气度,宫廷的气度还要不要啦!” 小宦官心头一紧,仰着头,语气怀疑地抬头问:“老祖宗,要不奴才回去再跑一趟?” 丁祇这点恶趣味,已经被手下的小宦官和宫女们都已经摸透了,他就是喜欢底下人围着他团团转的场面。当然,这也不是一定的。就见他如同大号蝙蝠一样,敞开了氅衣鼓起之后,仿佛变成了蝙蝠的两只翅膀。 轻飘飘的从树上落下,丁祇站定之后,气不喘脸不红的尖声问:“何事?” “子思大人来了。”小宦官耷拉着脑袋,供着后背,极力表现出一副讨好的样子。 丁祇摸着光溜溜的下巴,有点不解,子思进宫也不至于需要让他领着进来。在卫国的宫廷之中,还真没有人会去拦一国的国相。因为国相是少数手握卫公亲自赏赐的令牌,能够随意出入宫廷。 而国相找他丁祇,就更稀罕了。 他甚至在记忆搜索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哪怕有一次子思单独找他的事情发生。 而且子思也没说要找,小宦官急忙解释道:“老祖宗,国相大人没有来,是说要来。通报的人就在宫门口,是国相大人的随身奴仆,那个叫……” “应龙。” 小宦官可真不知道国相身边的叫什么,奉承道:“老祖宗英明,就是那个应龙,头发白了的那个家仆。” 丁祇点头确认,宫里头有点眼力的宦官才能活得下去,真要是傻不愣登的二愣子,进宫两三年就该被坑死了。 小宦官偷偷打量了一眼丁祇,这才稍稍放心,继续说道:“他说什么了?” “他告诉小的,国相大人要来见主上,让您……让您……” “好大的胆子!”丁祇并没有发怒,虽说语气阴冷中透着不满,可脸上却还挂着笑。他只是觉得那个叫应龙的老家伙还真以为傍上了子思的大腿,就可以以势压人了不成? 事实和丁祇想的有点出入。子思的马车从他身边过去,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打算。这一刻,丁祇的自尊心被严重摧残,可他也没发作。宦官性格偏激,但性子阴冷,当场发作大闹的情况很少发生。再说对象是子思,卫国的国相,面对这等巨头,就算丁祇真的被羞辱了,也要想一想对策。倒是马车掉下来的一片布帛引起了他的注意。而给子思赶车的应龙接连对他打眼色。 到了这个份上,要是丁祇还看不出来,那他也混不到如今的地位。 丁祇的嘴角无奈的扯动了一下,心说:“最烦这些个文臣了,明明是有求于他,还深怕和他单独会面堕了名声的小心谨慎。真把他当成了洪水猛兽不成?”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