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楼,帝丘城除了宫殿之外最高的一处建筑,是城内最奢华的酒楼,乃至在整个卫国,甚至中原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坐在顶楼包间的边子白好奇的打量着周围,还不时挪到窗口看一眼,说他是来消费享受的,还真的让人会怀疑。 哪里有人来豪华酒楼消费像个特务似的东摸摸,西瞧瞧,眼珠子贼溜溜地乱转,有顺点东西带回家的想法。 要是之前的公孙鞅,作为破落贵族中一个自尊心很强,却一直不被重视,甚至忽略的存在,登上云楼,不敢说赋诗一首,歌咏几句肯定是少不了的。别看读书人贵族子弟一个个稳重端庄,一副好家教的模样。可真要浪起来,简直就不是人,至少他们自己会稀里糊涂的认为某一时刻,借重某种恩物自己可以是神,就算敬重鬼神,也要达到神上身的地步。嗯,这种状态其实和鬼上身差不多,足以借鉴。 可此时的公孙鞅,目光呆滞,表情惊恐,身体僵硬,一个劲地在食案边上索索发抖,如同一只被冷雨湿透的小母鸡,有种大限将至的绝望。 卫国发生过鸡蛋的惨案。 那个倒霉蛋就是苟变,这家伙还在帝丘的街头晃荡呢?已经成了烂酒鬼,浪荡子的代名词。别看如今的苟变已经重新振作起来了,跟着国相子思做事。苟家似乎也准备重新吸纳苟变入了家族。 城司马就因为下乡办事的时候多吃了两个鸡蛋就被国君撸掉,这是不争的事实吧? 可见卫公姬颓对于官员的私德不佳,有多么痛恨了。公孙鞅想到自己还没有开始的仕途就要毁在两个金饼上,就浑身冒冷汗。多吃两个鸡蛋就被罢官,从士落入平民阶层。两个金饼是多大的罪过?公孙鞅想都不敢想。 不死心的摸了一把怀中的钱囊,那种厚度,重量,完全和自己平日里接触的‘小布’、和‘中布’完全不一样,根本就不是青铜该有的质感。他甚至连打开钱囊的勇气都没有,脸色惨白,宛如大限将至,口中一个劲的嘟哝着:“完了,完了,这回死定了。” “公孙兄多虑了,来来来,喝杯麦酒定定神。” 说话间,边子白给公孙鞅倒上一杯卖酒,清淡的酒香让人精神一振。尤其是冰镇过的酒,入口爽快,有种夏日里凉风徐徐拂面的舒爽。不愧是云楼,帝丘城内第一等的去处,连藏冰都有,不简单。 抬起酒爵的那一刻,手臂不听使唤地抖动,将大半的酒都泼洒了出来,弄的衣服上到处都是酒渍,却恍然没有发现。这已经不是那个平日里端庄的读书种子公孙鞅了,而是一个等待最严厉判决的犯官。 咳咳咳…… 就半杯酒却将自己给呛着了,让差点受他连累的边子白一阵嫌弃。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肉食,心说:“都糟蹋了。” 不得不说,怀揣三枚金饼的边子白飘了,膨胀了,已经忘记了他刚来战国时候含着眼泪啃黍米饭,被噎的翻白眼,生不如死的经历了。被疑是喷过口水的鹿肉,就觉得恶心,难受,连看一眼的念头都没有了。 “边大人,我这是被……我能不能不收这份钱?”公孙鞅哆嗦着从怀中拿出那个钱囊,啪嗒一下,掉落在了食案上,眼神期待地等待边子白的回答。 可惜,边子白却摇头道:“不行。” 这时候别说叫他大人了,就算是叫爷爷也不成啊!大人,在战国还真不是随便叫的,下属一般称呼上司为上官,只有身份卑微的人才会称呼官员为大人。还有一种情况是例外,就是遇到德高望重的盛名之士,也许会称呼大人。这是一个对特别敬仰的人才有的敬语。公孙鞅是卫国公族,他的身份绝对不可能,也不允许他称呼边子白为大人。当然破落的公族子弟,也是公族不是? 也有一种情况例外,身份特别卑微的人,比如之前边子白遇到的那个小宦官。 在宫里当差的宦官都是去势的阴阳人,自己都厌恶自己,卑贱到了谁都可以蔑视的地步。 公孙鞅哆嗦着指着边子白,咬牙切齿道:“边子白,你害我?” “我就算是拼着鱼死网破,也不会和你同流合污。大不了我去卫公面前自首,就不如仕途,也羞于和你这等无耻之徒为伍。” 豁出去了,肯定是豁出去了。 公孙鞅从来没有如此畅快过,他像一个真正的勇士一样,面对万恶的势力,绝对低头,绝不妥协,做到了一个勇士该有的坦荡和正气。 反倒是边子白笑了起来,手中的筷子举棋不定地停在空中,随后放弃了,蔑视道:“丁祇大总管的收入是你我之和。” “什么?” 公孙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面对他的是边子白的冷笑。嘴角唏嘘地反驳:“丁祇不过是一个阉人,卫公要他死,绝没有活的道理。” 说这话的时候,公孙鞅自己都明白底气不足是何等的无奈。丁祇是卫公最信任的宦官,他的耳目遍及整个卫国。这等权势之下,他根本就不可能搬到丁祇。反而有可能深受其害。 边子白举起拳头,露出两根手指:“第二,司会哪里也有一份,不比你的多少。” “九卿中最不得意的司会而已。”公孙鞅表情冷淡,似乎根本就看不起司会这样的小官。可实际上,这官根本就不小,中大夫的职位。属于政府部门之中的六府之一,隶属于执政府。也就是相国子思的属衙,司公参与的事,相府也肯定清楚,甚至可以猜测司会不过是相府的白手套,专门做脏活累活的存在。 “第三,六工隶属于司空府,而六工之下的金工、木工、典司都有参与。” “第四,司马……” …… 公孙鞅只觉得天旋地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