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春和魏红梅都是林场的老职工了,两个人又不是那种做工喜欢偷奸耍滑的人,多少也有些人面子情,帮着儿子跑上跑下疏通关系,好容易才跑好了赵场长那里,跟林场签订了承包合同。 儿子说种桂花树和银杏树、樟树,以后会有销路,一家三口就趁着秋季,没日没夜地到处找成熟的树种,花钱跟人买种籽采种。 好容易收来了十几麻袋种籽,银杏树种要淘洗晾晒,桂花树种籽要沙藏,香樟树种更是收来以后就直接播下了,谁知道年前会闹出那件事来? 现在好了,上头不仅停止了承包合同,还把赵场长也停职调查了,王家的两万块钱,疏通关系用了些,到处采种用了些,剩下的大头交了承包费了。 承包合同停止了,承包费却没有退回来,当时一交上去,就被林场拿来发工资了,上头调查说调查,什么时候退承包费却没给个明话。 现在还催着让他们把沙藏桂花树种籽和种了樟树种的那两片地给退出来。 偌大个林场,哪里就紧着缺那两块地了? 还不是一向跟赵场长关系不好的李副场长看风使舵,趁机落井下石! 可是现在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王富春深叹了一口气:“老婆子,你去柜子里翻翻小波带回来的烟酒还有没有,我们晚上去李场长家跑一趟。 桂花树的种籽还能起出来,樟树种籽怕是很快就要发芽了,这时候可怎么起?” 一直不出声的王小波猛然抬起了头:“爸,不去!晚上我们不去! 我们都签了承包合同的,白纸黑字盖了红章的,怎么能说不认就不认呢? 要不能签,早干嘛去了?他们这是违法!我要去法院告他们!还要他们赔我们的损失!” 王富春一巴掌拍在儿子的手臂上:“我跟你妈平常就是太惯着你了! 告他们,他们是谁?你跑法院去告zf?我看你是晕了头了!赵场长那边的事儿现在还没结,你还要跑去给送上门是吧? 你没见前几年大个子被派出所抓去后怎么弄的?我和你妈就你一个儿子,你就是磕着伤着哪儿,你妈都担心得一夜睡不着觉,要是被抓进去关几夜——” 大个子是林场以前招的一个临时工,前些年因为被人怀疑偷东西,被派出所给抓了进去,审了两天也没认罪。 第三天人赃并获地抓到真偷儿了,大个子才被放了出来,块头挺大挺壮实的一个人,进去两天已经瘦了一大圈儿,还被打得五劳七伤,身上青一团紫一块的。 派出所一句抓错人了就没下文了,可是大个子可吃了大亏,足足歇了半个多月才能去上工。 要王小波遇到这么一遭儿,王富春和魏红梅非得急跳楼不可! 王小波梗着脖子不服气:“爸,你也说了,那是前些年,前些年法制还不健全,现在——” “现在怎么了?现在就健全了?现在就能让你狗胆包天跑去法院告zf了?” 见儿子不听劝,王富春气得站了起来,一巴掌就要狠狠朝儿子背上拍去,“你去翻你读过的那些书,什么年代民告官有个好下场的!我和你妈养了你这么多年,是养你当化幸子的?!” 魏红梅连忙跟着站起身拉住了丈夫:“老头子你是干什么!出了这事儿子心里已经不好受了,你还打他——” “哟,家里这是在商量事儿呢?”有人径直从外面跨进了屋里头。 王小波一看来人,就变了变脸色,站起身挡在了父母前面。 来人是林场原来的木材检验员郭新军,前一段刚被代理负责林场事务的李副场长提为办公室副主任,就是个李副场长用得正得力的狗腿子。 郭新军瞧着王小波的样子也不恼,打了个哈哈看向王富春:“老王啊,我就是提到领导的指示,过来通知一声。 既然承包合同已经作废了,明天那两块育种的地,林场就要收回了,这时间也不能耽误了,明天工人就要过去开垦……” 王小波冲上前一把揪住了郭新军的衣领:“你敢让人挖一锹试试看!” 他勒了一下猛的,郭新军一张脸涨得通红,用力去掰王小波的手:“王小波你想干什么!要打架是吧,你要打架是吧!你信不信我马上把派出所的叫过来!” 王富春和魏红梅连忙上前把儿子扯了回来:“小波你赶紧放手,放手!” 郭新军赶紧退后了两步,一边摸着自己的脖子,一边厉声喝了一句: “你早就不是我们林场的职工了,本来就没有资格承包林场!怎么着,上头领导的决策你有什么不满?我告诉你王小波——” “请问王小波是住这儿吗?” 门外突然响起的问话打断了郭新军的声音,让屋里头的人都诧异地看了过去。 安立东像是没看到里面箭拔弩张的气氛,高大的身材规规矩矩站在门槛外:“请问王小波是住这儿吗?” 见对方两个人风尘仆仆的样子,面色又很和善,魏红梅心里一动,第一个回了神,急忙答了话:“在的在的,请问你们是——”一边用力掐了把自己的儿子。 王小波压住气,粗着嗓子应了一声:“我就是王小波,你们是谁,找我有什么事?先进来吧。” “我们是yj县过来的,就是之前打电话跟你这儿联系要买种籽的。”安立东笑了笑,带着田家斌站了进来,“不知道现在你方不方便谈事?” 这回是王富春先接了口:“方便,方便的,两位同志快进来,请坐,坐,老婆子,你赶紧给人冲两碗阴米茶过来。” 安立东和田家斌连忙叫了声“叔婶”道了谢,这才坐了下来。 见王家那堆破种籽还真来了人想买,郭新军哼了一声,抻了抻自己被揪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