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花白的安立东躺在重症病房的病床上跟一根瘦干柴似的。 如果不是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心电监护仪上面的数据还在不死不活地闪着,这两天有好几回都差点让护理他的老吴以为他已经“过去了”。 年轻时还夺过单兵兵王的称号,哪怕退役时腿上留了伤,安立东一人也能硬扛七八个人,结果一场小小的伤风感冒就把他折腾到各器官不断衰竭的地步,也实在是让人始料不及。 “病来如山倒啊,”老吴一边拿棉签蘸了纯净水在安立东有些发干的嘴唇上润了一遍,一边低声叹了一句,“瞧吧,我早就说过,钱挣得再多、当再大的老板又有什么意思,孤家寡人一个,无儿无女的,你要是真的蹬脚走了……” 病床上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 虽然人瘦得脱了形,那双幽黑的眼睛仍然一如以前一样,目光锐利,仿佛能直刺人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几分。 老吴吓了一跳,又忍不住惊喜:“老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玩神出鬼没呢!” 安立东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扶我……坐起来,我要……喝水……”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粗砺的砂纸在光滑的木头上摩擦过。 老吴连忙将病床摇起来让安立东半坐着,取了杯子调了温水,一小勺一小勺地舀着给他喂了下去。 瞧着大半杯水下去,安立东的精神头儿立即好了很多,老吴脸上不由带了笑: “看来这次是扛过去了,老板,您听我一句劝,等出了院,您还是找个温柔贤惠的女人把家成了。 男人这岁数年纪也不算大,找个年轻女人一样能生,自己生的儿女,怎么着也比那些——” 病房的门却在这个时候被人直接推开。 来人虽然很快换上一脸担忧和关心,眼里一闪而过的那抹惊讶却瞒不过安立东的眼睛。 “干爹,您醒了?” 见安立东不答话,目光越过自己看向身后的章律师,姜浩背在身后的一只手轻轻摆了摆;章律师知趣地退出了病房。 “是我一个朋友,一会儿约我有事,就顺道跟着一起上来了。”姜浩一脸堆笑地解释,取出了一张红票子递到老吴面前,“老吴,我出来得急,把打火机给落屋里了,麻烦你下去帮我买一个,剩下的不用找给我了,干爹这里我先照顾着。” 现在的年轻人啊,手里都还没几个钱就以为自己能上天了,真有几个钱了还不得跳跨地球啊!老吴冷眼瞅了瞅姜浩,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 他一直是安立东的司机,没有安立东发话,他哪儿都不会去。 还是安立东咧了咧嘴:“没事,你去吧。” 老吴这才疑惑地看了安立东一眼,犹犹豫豫地接了钱往外走了。 姜浩幅度极小地悄悄掸了掸身上那件阿玛尼外套的衣角,并没有坐下,而是走近了床边,本来想伸手替安立东掖掖被角什么的,被他眼里那丝犀利给止住了。 安立东在住院后一直没放公司的管理权,就算后面这几天经常陷入昏睡了,也没有给姜浩什么委托。 姜浩等了两天有些沉不住气了,带了章律师过来,想趁着安立东意识不清的时候,把一些手续该办的给办了,没想到安立东竟然清醒了。 明明是站着居高临下看着对方,姜浩却平白感觉到自己的气场矮了一米,连脸皮都有些发僵: “干爹,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就是平常太劳心了,趁着这次住院,正好把身体好好养一养,要是怕公司里有什么事,我可以帮——” “你是于莉莉的儿子。”安立东低低笑了起来。 于莉莉是安立东的前妻,跟她的“真爱”生下了姜浩这个私生子后偷偷养在她外婆家里,转手就挖了个坑逼得安立东不得不娶了她。 没过几年,于莉莉又卷了安立东一大笔钱跑路去追寻她的“真爱”了,留下他差点被债主逼死…… 这段婚姻留给安立东的记忆实在太不美好,甚至于改变了他的人生,所以他对后面的那些女人们都提了一个要求: 上床可以,谈结婚?出门好走不送! 大概是于莉莉觉得坑着安立东顺手,在儿子姜浩意外遇到安立东并被对方非常欣赏以后,积极指点姜浩处心积虑地讨好安立东,还涎着脸上赶着认他当干爹…… 安立东看着明显受到惊吓的“干儿子”,黄瘦的脸上浮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于莉莉告诉你什么了?我初中毕业,没文化的老粗草根一个,靠着能打,给人当保镖攒了身家、又跟人赌命撞了大运挖到了矿才开了公司,是不是?” 姜浩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他和母亲把好不容易才从生父那里争到自己手里的天浩公司作价百分之十的股份,刚刚入股了安立东的立东矿业集团公司—— 安立东的嘴咧得更大了:“立东矿业集团公司资不抵债,马上就会宣告破产。” 公司破产,在优先清偿破产费用和共益债务后,再按顺序清偿所欠的职工工资和劳动保险费用、所欠税款和债权债务。 最后如果还有清偿剩余财产,才会按照股东出资比例进行分配。 也就是说,立东矿业集团公司如果资不抵债,已经作价入股进来的天浩公司就是白填进来的那块肉! “公司怎么可能会破产?”姜浩喘着粗气一把拽紧了安立东的衣领,脸上扭曲得近乎狰狞,“那么大的矿洞!那么多的矿在那里!” 谁不知道矿老板都是日进斗金?开出一个洞子躺在上面吃上几辈子都吃不完,怎么可能因为资不抵债而破产? 安立东讥诮地盯着姜浩那张气急败坏的脸。 那个矿洞经过这些年的开挖,其实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