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
玉烟染从沉睡的黑暗中醒来,睁眼却是更加黑暗的天牢。四下望去,栅栏外的地方都隐没在黑黝黝的阴影中,房梁也藏在一片黑幕里,让人感觉像是躺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下。
她感到一阵阴冷潮湿,缩了缩,半晌才从简陋的榻上上坐起。
手掌拂过的地方粗糙扎手,有着非常真实的触感,墙角回荡的一滴一滴渗水的声响都在提醒她还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天牢里,且还是最最幽深处。
她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来回走动。
这间牢房是专门关押皇亲国戚的,条件已经要比其他牢房好了不少,但由于整个天牢在地下,还是免不了幽冷潮湿。空气不流通,到处若有似无地弥漫着腥气。
她走近墙边,边活动手脚边往墙上看去,这面墙上,光她知道的,就洒过刘护卫和柔章长公主两人的血,至于她不知道的,大概不计其数,然而此刻的墙体大部分地方都是雪白的,只有墙角处才因为潮湿被覆上青斑,可见这里是有人打扫修缮的。
她想起上次她任性地飘然而去后,是展决给她善后,不禁感叹,让他堂堂四品官员给她做这些事脏污事,实在是难为他了。
她背过来倚在那面墙上,默默发呆。
也不知进来后多久了,到底过了多少天,除了来送饭送衣裳的狱卒,她没再见过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来见她,四周的牢房中一个人也没有,她就像是被彻底遗忘了,没有人来处决她,而她会在这间牢房中等一个结局,等到地老天荒。
当初她还嘲笑柔章,下狱后不管是外家,还是夫家,都着急同她撇清关系,一个来瞧她的也没有。
风水轮流转,直到今日陷入同样境地时,她才对这种微妙的落寞感同身受。
原来不管是什么人,好的坏的,心软的心硬的,只要发觉自己不再被别人眷顾,都难免会低落,会恐惧。
柔章的鬼魂若还滞留人间,看到她身陷囹圄大概不会放过她,可惜柔章没准已经和刘护卫双宿双飞了,根本不屑于来搭理她,所以说起来还是她更惨一些。
毕竟她喜欢的人,在最后关头,却不愿意同她一道下地狱呢。
玉烟染苦笑片刻,晃晃脑袋,赶走莫名其妙的情绪,心里默默想:你不是说过,我与柔章不一样,有人等我回去么?那你可一定要救我啊,笨蛋,这里冷死了!
她抱臂缩了缩。
——
天牢另一端,这里关押的是犯了重罪或者身份重要特殊的犯人,由于这些人常常会牵涉到见不得光的人事,因此常常会以莫名其妙的缘由死在狱中,故这里的环境格外脏污,宛若人间地狱。
“头儿,上头又要提审那个罗比鸠了,他都已经招供了,为何还要反复提审啊?”一个年轻狱卒打着哈欠跟着典狱长走过阴森森的过道。
典狱长瞥他一眼,“兔崽子,你以为招供就行了?别犯蠢了,自然是他招的供让上头不满意,才要反复审。”
“难道是.....他没说真话?”
典狱长叹了叹道:“也可能是没说假话啊,唉,这事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只管提人就行了,你别瞎打听,小心引火烧身!”
狱卒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道:“知道了师父,说起来,今日我还没给长公主送过饭食呢。”
典狱长没有作声,年轻的狱卒又絮叨起来,“师父,我还从未见过谁能在进了天牢后如此面不改色呢,长公主年纪那么小,她,你说她待在这种地方,不怕么?”
“怎么能不怕,谁也见不着,半点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每日提心吊胆,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着走出去,她一个女娃娃,能不怕么?”典狱长啐了一口,叹道:“只是你要知道,他们这些身份高贵的大人物,都很能伪装的,表面一套心里一套,你永远也猜不到他们真实的意图。不过似长公主这般......能伪装这么久还没崩溃的,你师父我也没见过几个,当年的柔章长公主到最后还疯了呢,这一位倒是个能沉得住气的,若是个男儿,啧啧,绝对是个能干大事的,可惜了。”
狱卒若有所思。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罗比鸠的牢房前。
罗比鸠一见他们就往后缩,颤着声问:“你们又要干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
“甭废话!”狱卒见他一个彪形大汉畏畏缩缩的模样,又想起他每次送饭给玉烟染时她的神态自若,忍不住心生鄙夷,言语就流露出轻慢,“嚷嚷什么,刑部的大人要见你,好不快走!”
“我不去!”
“你找抽是不是?”狱卒说着要挽袖子。
“你敢!”罗比鸠咬牙。
“呦呵?以为自己还是什么将军啊?一个阶下囚,能不能出去还两说呢,耍什么威风?赶紧起来!”
罗比鸠恨声道:“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呸!等我出去,等我回去后看老子怎么修理你们!”
说狠话的狱卒见多了,可真正有命离开的没有几个,便是离开了也基本狼狈不堪,没什么本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