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等了片刻,就从巷子中原路返回,重新踏上那一片灯火辉煌之地。
圆月稍移,逛花灯集市的百姓更多了,两人混在其中,轻易不会引人注意。
玉烟染将狐狸毛又往上拉了拉,带好兜帽,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像是两尾灵动的小鱼。
两人衣袖擦着衣袖,挨得很近,但他们彼此之间并不认识,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所以一直无言。
玉烟染心里在想,勇武伯府是四皇姐的外家,她家的儿郎果然也这般脾气暴戾。
敢造她的谣?给我等着!
说起来,国子监那天的事怎么会被传成这般模样?听郑三儿和那几个人的意思,好些人人都这么以为的。
玉烟染嘴角勾起一抹深远的笑意,她的目光落在远处挂在杆子上的一盏花灯上,剔透的眸子里星火曼舞。
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呢,回去以后应该问一问展八小姐。
萧玄泽一转头,就见玉烟染仰头看着一盏花灯,眼里光芒流转,好像很渴望很专注的样子。
他想了想,这位弟弟好不容易赢的花灯丢了,又遇到官兵追赶,他看起来年纪也不大,想来此刻应该又紧张又沮丧吧。
于是,他停下步子,对玉烟染道:“方才猜谜接龙的时候我便在人群中了。”
玉烟染回过神,仰头看他,那片黑漆漆的瞳孔深处,闪着温柔的光芒。
他接着说道:“很有趣,在我的家乡,没有这样的游戏,你可以陪我再玩一次吗?”
玉烟染一愣,心中升起无法言喻的感激之情。
这个人以为我只是个普通孩子,吓坏了,所以想法子哄我吧?
他真是个很温柔的人呢,原来世上还有这样温柔的人,对素昧平生之人,也能这般体贴。
她不想拂他好意,便道:“当然,求之不得。只是我才思有限,阁下不要取笑才好。”
两人走到一个花灯样式众多的摊位前,萧玄泽思忖片刻,抛出谜面:“默许,打一字。”
玉烟染略一思量,笑道:“午字。”
“猜中。”萧玄泽微微一笑,这抹温柔的笑容将他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庞修饰得有了光亮,玉烟染见了,心中也欢喜。
他掏出两个铜板,买了一盏兔子灯递给玉烟染,“男孩子还是赏玩些活泼的灯吧。”
玉烟染双手接过,瞧了又瞧,点头道:“这灯确实好看。”
她一抬头,笑道:“该我出谜面了:童子尚幼,打一字。”
萧玄泽气定神闲,答道:“孙。”
“猜中!”玉烟染转首,在那一整面墙的各式花灯里,挑了一盏看上去颇有气势的虎灯。
她从腰间的荷包里倒出两枚铜板,学着萧玄泽递过去,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这是你的。”
萧玄泽接过来,看了看那盏虎灯,颇有些无奈,自己送他兔子灯,他回一盏虎灯,两人难不成注定是天敌关系?
玉烟染笑道:“要不要再来?”
萧玄泽这回没有细想,脱口而出:“草下卧而不笑。”
玉烟染也没有犹豫,张口道:“王座之中。”她笑嘻嘻地道:“谁先猜到算谁赢。”
两人觑着对方面色开始思索。
“玉。”
“萧!”
竟是异口同声。
萧玄泽愣了愣,叹道:“想不到你才思这般敏捷,以后要好好读书才是。”
玉烟染吐了吐舌头,读书也就一般吧,杂书看得比较多,毕竟不用科举。
萧玄泽忽见一对年轻夫妇并肩走过,来了灵感,道:“织女鹊桥会牛郎。”他这一题出的有些舞弊了,一般人家这么大的孩子,还不懂连理之事,如何猜得中?
可玉烟染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她是皇室公主,久居深宫,于这些情啊爱啊的故事早就听过无数,她当即笑答:“见夫嘛,规字!”
这个人虽然有些少言,但并不古板呢。
萧玄泽明显顿了顿,看着玉烟染亮晶晶的眼睛,默默掏钱买灯,心里为自己企图使诈,以大欺小感到惭愧。
“轮到我咯!”她弯起眉眼,慢慢道:“有水偏成丘,一丘再一丘。欲问何人者,不语就此休。”
萧玄泽低头思考,这个谜语还真把他问住了,毫无头绪呢。
玉烟染背着手,立在下了霜的石板路上,背后是糊花灯的纸映射出的各种颜色的光芒,她一张笑脸在雪白的狐狸毛下若隐若现,剔透的眸子里藏着顽皮和狡黠。
天空里偶尔有孔明灯飘过,风从她背后吹来,两人的披风你追我赶,手里的兔子灯和虎灯也像活过来一样摇摆不定。
萧玄泽想到了答案,但他突然不想说了。
他转过身,略微一跳,将杆子上挂着的那盏做成宝船形状的灯取下来,付了老板十五个铜板。
这盏灯比寻常的要大不少,糊得精致,用细笔描画出甲板、船舱、栏杆、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