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秋抱着小石头抵达谢府时,那墨染的瞳孔紧紧缩了起来,瞧着那满是荒凉的院落,一股无力的恐惧油然而生。 昔年父亲以死明志,叔父血洒疆场,祖母凭着皇室公主的身份才庇佑谢家不至于满门尽灭,被帝王遣送回乡,也算是便向贬黜。 ——簪缨世家,至此凋零。 然而就算退往清河郡,受了诸多闲言闲语,谢家也从未想过离开这郡望之地,可如今为何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娘……” 瞧着她身体有些颤抖,站在一边的小石头不禁拉了一下她的手指,她刚才那煞白的脸色,他有些害怕。 “不怕……不怕……” 她声音断续而清润,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小石头的额角,也不知道是安抚小石头不安的心,还是在宽慰她自己的无助。 “娘亲,我们住在哪里?” 小石头知道娘亲带着自己来投亲,可那锈迹斑斑的铁锁无疑是最好的铁证,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而且他们也进不去。 寒风逼人,年节又至,整个街道一时间萧索异常。 谢晚秋环顾了周遭一眼,然后有些无奈地将小石头的手拉起来:“我们回去,刚才那个守卫说郡守会施粥。” 原以为回到谢家,儿子起码能讨一口饱饭吃,可她没有想到谢家的人下落不明,而她和儿子也无家可归。 这些天的坚持,在这一刻浑然倒塌。 “嗯。” 清河郡城,靠南的街道形成了一个暂时的灾民停靠点,而那郡守当也没有失言,虽然清水搅拌少许米粒,却也解了燃眉之急。 “娘亲,好香。” 小石头啧了啧嘴角,露出稍许幸福的眉眼,这一路好久没有吃到热粥了。看着他这模样,谢晚秋将那股心酸压了下去。 “多吃一点。” 她将自己稍稍抿了两口的热粥递过去,而小石头摸着小肚子摆了摆手。 “听话,你身体畏寒,这粥能暖身体。” “娘亲,你吃!”他说完将头扭在一边,虽然他很想吃,可娘亲也饿。 瞧着他那执拗的模样,谢晚秋微微轻叹,这些日子的相处她也明白,这孩子看上去和善,是一个爱笑的,可若是拧起来她还真没办法。 晚上虽然没有避寒的住处,可人多也有一点暖意,那些守卫似乎也不是那冷心之人,还时不时给众人添一些柴火。 除了四周被人盯着,失去了暂时的自由,好似一切都还不错。 约莫子夜,夜深人静时分,谢晚秋想要伸出手将小石头再搂的紧一些,可当她粗粝的手指碰到小家伙光滑的额头时,一股滚烫的热流驱赶了她的睡意。 “小石头……施天养,你怎么了?” 谢晚秋不停唤着他,甚至连名带姓叫出来,可小石头愣是没有一点回应,她疯一般向着周围的守卫跑过去。 “兵大哥,我儿子发烧了,你们行行好,让我带着他去寻大夫。” 进入这个难民停留地时,她确实保证年节前不会随便乱走,可她儿子如今发着热,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那个守卫被吵醒,满肚子的怨气,声音有些不耐:“你吵什么吵?这大灾年的,饿殍千里的事情还少见?” “我儿子……” “你当初走进这难民营时,我们便告诉了你,进入这里短时间内不能出去,郡守大人既然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们也该惜福。” 那个守卫不悦地打断了她的解释,若是每个人都同她一般,那么他们这里的秩序如何维持?郡守大人怪罪下来,又当如何处置? 谢晚秋瞧着他的模样也深知没有商量的余地,抿了抿唇角折返跑回去,可当看到小石头昏迷不醒的模样,她那可笑的高傲瞬间土崩瓦解。 她俯身将小儿抱了起来,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走到那守卫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求求你让我出去,我儿子还小,这么烧下去他会烧坏脑袋的。” “我说你这妇人怎么这么不知趣?那是你儿子又不是老子的儿子。”他脸上含着几分凶气,这大冷天的,还让不让人好好睡一会儿了? 谢晚秋纵使见惯了风浪,可她骨子里面终究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女郎,面对强势不通情理的将士,她着实没有办法。 大概两个时辰后,天已经有些微微发亮,不少人都向她投来探寻的眸光,有几个小兵更是拾掇了一把那个守卫。 “虎哥,她还跪着呢!” “让她跪着,真是无知村妇。” 他厚实的脸上滑过几分嘲弄,这世道人命不如狗,真当自己是那普度众生的金佛玉像?若是这难民营出了差池,自己这差事算是废了。 谢晚秋觉得自己有些头昏脑涨,而怀中的小儿虽然被她紧紧护着,可不管她怎么使劲,他愣是没有太多动作,只是时不时说两句胡话。 然而,她不过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若是他们不放行,她压根走不出去。 想到生死不知的谢家人,再看一看怀中迷迷糊糊的小儿,她鼻翼发酸,那金豆子似得眼泪一滴滴跌落。 清河郡守赵岭陪着幕晟宣来视察灾民的情况,可还没有靠近便看到不远处披头撒发的妇人,洗的有些发旧的衣裳让人看不出一个所以。 他眉头轻皱,对着一旁的护卫:“过去看一看,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诺。” 不过须臾那个护卫折返回来,轻声将谢晚秋的事情叙说了一遍,赵岭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幕晟宣。 瞧着他没有发话的意思,才对着一旁的人嘱咐:“让人送那对母子出去,找医馆给孩子诊病,另外寻几个大夫在这里守着,终归是我大赢的子民。” “诺。” 幕晟宣等那人离开,才似笑非笑地看了赵岭了一眼:“赵大人能有如此不俗的见识,乃本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