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舍人院出来,沿着行道走了不多时,便见路边站了个一身盘领窄袍的英武青年,满脸笑意的向这边看来。
“城之,我可等了你老半天,怎么样,看要去家中坐坐?”
段骁飞老早就打定主意,一定要把崔城之拐到家里去,也好实施一下思娴和自己想了半天好计谋。
崔城之挑了挑眉,边说边走:“只是去用膳便罢了,若是还有别的,你可别怪我翻脸无情不认识你。”
段骁飞这厢却嘻嘻的笑:“你这是说什么,不过是用个午膳而已嘛——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穿着一条绔子长大的,难不成我还能骗你?”
“你能不能骗我我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我卖了我可是能猜出一二。”
看着崔城之这十分淡定的样子,段骁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说说你这家伙是怎么想的,我和思娴还不是为了你好…...诶,这是哪个宫里的阿监?”
面前站了个绿衣婢女,见两人停了下来,敛容恭敬道:“打扰二位郎君了,皇后娘娘请崔舍人含凉殿一聚!”
段骁飞惊诧的看着那婢女。
……
“姑母,他……他究竟是个什么怎样的郎君呀?”
含凉殿中,有女子温软的声线响起。
贵妃榻上,沈如柔笑的一脸喜气:“这还用问,你姑姑我见了多次,自然是生一表人才,为人十分谦逊,这长安可是有多少的世家贵族都向着太后打听他呢!”
那女子顿时羞红了脸,良久,才缓缓道:“听姑姑和阿爷都夸赞他,可是四娘却有些想不通,他不过是个六品的通事舍人,之前又娶过妻,怎么就入了姑母和太后娘娘的眼呢?”
瞧着沈四娘一脸孜孜不倦的样子,沈如柔也没那么多卖关子:“我原本也是瞧不上,还不是你阿爷指点我,这些事情合该先下手为强,他一个舍人职位虽小,却多次面见太后还在蓬莱殿用过膳,你看太后是不是抬举他!”
沈四娘颇为惊诧:“在蓬莱殿用膳?”
这可真是天大的恩宠了,想想就是谁在那位身边坐坐那都是恩赐了,更别说竟然还是用膳!
沈如柔笑道:“先不说太后,这崔城之出身还不一般呢,听说正是河北大族博陵崔氏的长房嫡孙,怎么,你姑姑总算没亏待你吧,这事情可遇不可求,虽说是个续弦,可如今他家中并无一房妻妾,你去了岂不是直接管家?若再有太后提拔,你阿爷的出头之日也就不远啦!到时候说不准还能帮衬着你姑父和姑母一二呢。”
这话好像扯得有些远……沈四娘免不了脸一红:“哪里哪里,姑母这话说的,您和圣上那是什么身份?”
话虽如此说,实在不是沈如柔贬低自己,真是拉皇帝的手不如攀太后的脚,朝政军政大事都是太后大权在握,她一句话就能把自己死扣在含凉殿,现在若不及时提拔自己的亲信,谁知道要看她多少眼色!
一想到自己如今是名正言顺的皇后,沈如柔就浑身充满斗志。
“崔郎君来了。”
有婢女禀道。
不多时便见外面走进来一位年轻的郎君,他进来微微行礼,“见过皇后殿下,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沈如柔笑道:“倒也没什么事,只是前几日在圣上那儿见了你的丹青十分欢喜,这才想再来讨要一副。”
一边向着自家侄女去打眼色,却发现她似是怔住。
沈四娘怎么也想不到这崔城之会是这样的……风采。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家世这样好却丧妻多年未娶,难免不会要人心生疑虑……沈四娘并没有抱多大希望,纯粹是看中了他的身份和地位,谁知如今一见,她才知自己大错特错。
“不知这位娘子是?”
崔城之见沈四娘一直盯着自己看,也不好意思装作没看见,只好淡笑着问沈如柔。
他这一笑,嘴角的春意便游弋在笑涡中,仿佛能将人溺毙。
沈四娘腾的红了脸,忙解释道:“妾唐突郎君了……妾……”
却嗫嚅着说不出来一句话。
沈如柔忙解释:“这是四娘,家兄小女,今日特入宫来瞧我。”
崔城之轻点头,表示自己的礼貌,末了,又笑道:“不知殿下想要一副怎样的画?”
沈如柔暗忖:怎么着也要给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念及此,她便准备下令:“就为——”
“太后娘娘驾到!”
一声尖细的男声打断了沈如柔卡在嗓子眼的话,惊得她蓦然一呆。
“怎么,这是什么阵仗?”
太后今日穿了一身裁剪妥帖的金绣彩锦冬衣,看上去既不臃肿也不单薄,她轻车熟路的进来,倒像是进自己家一样,身后只跟着贴身的两位内侍和一名婢女,坐毕,才问道。
沈如柔赶紧站起来:“母后,儿这是……儿这是……和崔舍人求丹青呢。”
支吾了半天,又赶紧把外甥女推出来:“四娘,还不来快拜见太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