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几上摆着一个珍珠宝钿方形银盒,其中装着一副做工精致的珍珠头面、数十支金镶玉的步摇和花胜。
婢女映柳小心翼翼的拿出来一个个摆在案几上,看着一桌子金光闪闪叹道:“娘子,这可怎生是好?”
话音刚落,门外又有敲门声。
映柳忙打开门,只见一个老嬷嬷笑眯眯道:“请秋娘子收下,这也是老爷送来的!”
映柳向后看去,后面竟然还跟了几个抱木盒的小厮,不由得张大的嘴巴。
“有劳你们了。”女子温润的声线响起:“映柳,好生送送嬷嬷。”
安顿好了新送来的这些首饰物件儿,心中暗暗算了算价钱,映柳心下又是一惊,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主子。
此时她主子正端正的跽坐在蒲团上,一屋子的人进进出出,她却仿佛是没有看到一般,一张俏脸冷漠的没有丝毫波澜。
“娘子……”
映柳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不是因为她也要入宫呆在那个心机深沉权势滔天的女人身边,而是可怜自家娘子,不过十六岁的如花一般的年纪,却从此以后要伺候那个甚至是可以做她爷爷的男人。
还有娘子和萧监事的大好姻缘……
章怀秋眼皮动了动,哑声道:“别哭了……你若是不想去,我便把你送回老家或者让你的兄姊把你接回去。”
“娘子这是说什么呢?映柳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么?!”映柳瞪大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她八岁就被阿爹阿娘卖到章家,如果不是娘子,她恐怕现在做的就是体力活儿,可是娘子从来没让她做过什么脏的、累的,反而待她如妹妹一般,她又怎么会为了蝇头小利在娘子最无助的时候抛弃她!
“不是你想的那样,”章怀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此去大明宫凶险无比,义父表面说会为我考虑尽量保护我,可我在他手中不过是和皇后博弈的一枚棋子而已。”
心中不免郁郁,到底是世间薄情太多!
皇后都能把自己亲妹妹唯一的女儿推出来利用,更何况自己不过是章守英收养的义女呢?
想必他收养自己那一日,便有这样的打算罢,否则像他这样精明的人怎会无缘无故的收养自己一个故友之后?
“这个世界上本就是无情太多一点,就是有,”章怀秋秀致的脸上逐渐漫上一种说不出的失望,想道:“莫非也是镜花水月么?”
“娘子真的要去,难道不可以拒绝?”映柳跪坐在章怀秋面前,急急的问。
章怀秋苦笑:“映柳,你以为我可以拒绝的么?早在此之前,我心中还奇怪,义父明知道我和阿恪……他却非但不加以阻拦反而常常加以撮合,直到如今我才明白,他根本就是想要我的把柄!”
义父收养了她这么多年,章怀秋非但没有感受到他父亲般的关怀,相反,在她的眼中,却常常可以一眼看出他的卑鄙和狡诈。
偏偏还无法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些年来,她无时不刻不想逃脱,却又难以脱身……然而寄人篱下身处险境之中,却又偏偏让自己遇到了阿恪。
感觉眼睛有些湿润,章怀秋无力的阖上眼睛,她修长的睫毛眨了眨,在眼底勾勒出一片青灰的暗影。
这样的心思,她终归还是太年轻啊,义父以阿恪的前途为要挟,她又怎能不屈服?
更何况她也深知阿恪他在行战上有很深的造诣,这样的他,怎能因为自己而一辈子埋没在卫尉寺里只做一个小小的九品监事?
映柳愣了愣,终于体味到怀秋的画外之音。
主仆两人相对无语。
映柳默默地把案几上的金银首饰都收拾好、再将箱子封好,反正待入了宫还是大有用处的,何必跟钱过不去?
怀秋苦笑,托着腮看窗外的一片无限好的夕阳。
听着下首管事娘子的回复,章守英终于满意的捋了捋自己的美髯。“娘子怎么说的?”
管事娘子垂首恭敬道:“娘子都收下了,没说半个不字,还将一块镯子送了老奴手里!”
说完,颤巍巍的将镯子奉上。
章守英当然不稀罕这么一块镯子,摆手道:“大娘子给你的,收着好了。”
管事娘子面上露出笑来,慢吞吞将镯子的收回自己的袖中,笑呵呵道:“老爷慧眼!大娘子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老奴看着大娘子准能行!”
章守英也很是满意。
他虽然一直拿捏着萧恪,但这件事发生之前可以一点儿风声都没透。
这样都被怀秋猜了八九不离十,可见其心思之细腻。
这时,门口有小厮来报,说是萧郎君上门来了。
管事娘子忙说,“定是大娘子那封信起作用了!”
章守英颔首,指着小厮利索道:“说病了,不见!”
相府门口的角灯有一没一下的晃着,光线打在大街上行色匆匆的路人身上,洒了萧恪满身的橘黄暖色。
“吱嘎——”门终于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