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凉殿位于太液池之南,因临水而环境清幽,此时月挂上弦,时有虫鸣和流水潺潺之声也能传入寂静的宫殿中,听来令人心情舒畅。
斟上一杯芳香醇烈的葡萄酒,映在折花琉璃盏中,愈发显得酒水晶莹剔透般美丽,韩鸿照端起来轻轻呡了一口,回头觑了一眼皇帝,只见他眉目间似有倦色,便柔声问道:“陛下可是乏了?”
李道潜轻轻摇头,“没有。”
说完喝了满口的一杯葡萄酒,却忽然呛住了,不住地咳嗽起来,谢普宁赶紧拿来帕子替李道潜擦拭,韩鸿照轻轻拍着皇帝的背,温声道:“陛下不必非要陪我,若是有些不适,也好早早回去睡一觉,莫要那头风病又返上来。”
皇帝这才点头,虽是惦记着那些章奏,此时也无可奈何,便说道:“那我先回去,你也早些休息才是呐。”
随后在谢普宁的扶持下离开了。
好一会儿,韩鸿照看着李道潜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才端起琉璃盏来将盏中最后一口葡萄酒饮尽,楚荷赶紧上来添酒,韩鸿照顺着楚荷纤细的手看向楚荷,只见她身着一件淡色的襦裙,皓腕纤纤,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瘦弱,“小荷,我记得你还有个妹妹似乎在建宁大长公主那里当差?”
楚荷心一跳,“回殿下,奴婢的确有一个十岁的妹妹在大长公主那里。”
韩鸿照笑道:“大长公主平时不太爱走动,倒是喜欢在三清殿礼佛,不若你今晚带份喜糕去看看姊姊。”又瞧了一边低头肃立的东方瑶,随手拢了拢耳边细碎的鬓发,“瑶儿也一起去吧。”
东方瑶当然知道自己和楚荷常常偷溜去看芸儿的事情瞒不过韩鸿照,索性大方承认,上前来行礼,笑道:“多谢殿下!”
韩鸿照嘴角含笑,成人之美这样的恩惠她还是一向很愿意随手放出去的。
一边的兰湘却是皱着眉,看着两个年轻的身影离开大殿,不由得心中忿忿。
似乎殿下总是如此偏爱这两个丫头,就连陪侍也是两个人离得最近,枉费自己当年救了殿下一命!收回白眼,兰湘又赶着上前来为韩鸿照斟上葡萄酒。
婉娘却是暗自摇头,直到眼角余光瞥见两人拐出去,才退到一边去侍候。
……
“到了么?”
幽黑的夜里,东方瑶一手提着四角宫灯,一手想去拉楚荷的手,却猝不及防碰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顿时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却见楚荷在一边尴尬的站着,而楚荷的身边站了个高大的男人,东方瑶一眼就能看到他幽深的眸子,不由得心中一紧,赶紧拉了楚荷的手,跪下行礼,“奴婢无眼,冲撞了韩侍郎,还请侍郎恕罪!”
手心紧张的出汗,有一会儿的静默,面前的男人低声询问,似是疑惑:“你知道我是谁?”
东方瑶放下心来,镇静道:“奴婢是含凉殿的婢女,曾有幸见过侍郎一面。”
“起身罢,”男人看了一眼楚荷手中的食盒,眼神却逐渐柔和,淡淡道,“大长公主将要歇下,你们交给杜娘子便可,莫要打扰她清净。”
韩侍郎走后,楚荷长舒出一口气,随即问道:“你这小丫头,竟然认得出韩侍郎?”
东方瑶拉紧楚荷的手,低声咬耳朵:“从前在弘文馆的时候我曾经远远地见过他一面,况且这里快到了福寿宫和三清殿,韩侍郎是建宁大长公主的重孙,是以才肯定是他。”
楚荷看了看四处,见的确是到了九仙门,便道:“你倒是机灵,幸好韩侍郎脾气好,刚刚冷不丁看到有个人站在我旁边,我还真是吓了一跳。”
“今日皇室子弟多半聚集在大明宫,想必他也是不能例外的。”
东方瑶不过无意一说,却勾起了楚荷的心思,“韩侍郎不爱入宫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不晓得他和成国公不和的传闻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
听东方瑶语气肯定,楚荷不禁愕然:“咦,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明白?”
眼前少女却一笑,眸中狡黠毕露,“假的……又关我们什么事呢?”
同为皇后的侄子,一个狡猾如狸,一个嫉恶如仇,不打起来才怪呢。
“你……”
楚荷失笑,两人走到三清殿旁边的福寿宫,有个大年纪的老婢女闻声出来了,正是杜娘子,见是熟人,便笑道:“两位娘子是来看芸娘的吧?”
楚荷便递上一个精致的鎏金双狮纹菱弧形银食盒,柔声细语:“劳请娘子了,奴婢是替皇后娘娘和圣上来为大长公主递上一盒喜糕,还请娘子代为转达一番心意。”
两人都知道大长公主向来不关心红尘俗事,便如是说。
杜娘子微笑着和两人寒暄了两句,无非就是回去后代为感谢之类的,走的时候嘱托道:“芸娘在院子里还未睡下,两位去即可。”
进了小院,却见早一个少女在门口逆光站着,面容白皙,修长的弯眉和楚荷有几分相似,只是眉宇间挂着三分朦胧的哀愁却为她添了几分柔弱的美感。
十一岁的女孩,身子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