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无风,午后。
东北的山野,峰峦起伏,白雪皑皑。
柳三哥赶着马车,跋涉在冰雪复盖的山道上,南不倒开着车窗,与柳三哥聊天。
东北的冬天,尽管天寒地冻,只要没有风,有阳光,就不觉着冷。
事隔两天了,南不倒对雪莲仙姑的几个门徒依旧感到新奇有趣。
她道:“雪莲仙姑的三个徒儿有意思,就拿名字来说吧,忘情、怨情、恨情,啧啧,看来,她们在情字上都栽过跟头。”
柳三哥道:“是啊,都有一把伤心泪啊。”
南不倒道:“你知道她们的身世?”
柳三哥道:“不知道,可雪莲庵在江湖上的名气可大啦,听说,凡有被情所困的女子投到门下,雪莲仙姑便会悲天悯人,慨然收留,从不推拒,这三个小尼姑,从名字上来看,她们曾经都爱得很辛苦。”
南不倒笑道:“雪莲庵我可要记住啦,若是你以后变了心,我就去雪莲庵当尼姑啦,有那么多同病相怜的姐妹在一起,一定不会寂寞。”
柳三哥道:“扯淡,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南不倒笑道:“哈哈,但愿我是在扯淡。三哥,怨情、恨情尼姑,看来在情字上受了不小的刺激,所以要怨恨不休,耿耿于怀;可这个忘情尼姑嘛,依我看是个心宽体胖,无心无事的乐天派,”
柳三哥道:“忘情,她想忘,却苦于忘不了,不忘是死,忘是生,我看她是表面豁达,实际上内心还在苦苦挣扎。”
南不倒道:“不会吧。”
柳三哥道:“忘情尼姑的事,我倒略知一二。”
南不倒问:“真的?那就说说嘛。”
柳三哥道:“忘情的家乡在甘肃天水,没出家时,叫海棠,长得高挑美丽,村里有个高大英俊的小伙子叫阿牛,阿牛与海棠从小在一起玩,俩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为了筹备婚事,小伙子阿牛哥准备去兰州打工挣钱,干个一两年后,挣了钱,回家盖房子娶海棠。临走时,小俩口子依依惜别,赌咒发誓,海枯石烂,永不变心。过了两年,阿牛哥回村了,骑着匹高头大马,穿着绫罗绸缎,身后跟着个一个马夫,赶着一挂描龙画凤的堂皇马车,车里坐着他的老婆,一个粉嘟嘟、胖乎乎的大姑娘。听说阿牛在兰州的一家大酒店打工,酒店老板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是老板的掌上明珠,老板的女儿与阿牛好上了,起初老板不同意,自己的宝贝女儿怎能嫁给一个穷光蛋呢,可女儿寻死觅活,非阿牛不嫁,最终,老板拗不过女儿,就把女儿嫁给了阿牛。阿牛呢,穷怕了,捡了个便宜,自然十分欢喜,当然立马就把婚事办了,把早先答应海棠的话全给忘了。这次,阿牛是带着老婆回老家探亲来了。海棠得知这件事后,十分伤心,后来,她瞅个机会,把阿牛约到村后场院的柴火垛后,问阿牛:‘阿牛哥,我俩的事你忘啦?’阿牛道:‘没忘,前两年,咱们还小,不懂事,说的话不能算数。’海棠哭道:‘你以前总说,今生今世最喜欢的人是我,一定要把我娶回家,看样子,你是在骗我,你是个骗子!’阿牛叹口气,道:‘我没骗你,现在我才明白,有时候,成亲的人,不一定是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的人往往不能成亲,你懂吗?’海棠道:‘我不懂,我不懂,我永远不会懂。’阿牛道:‘对不起,海棠,把我忘了吧。’说完,别转头走了。海棠伤心欲绝,万念俱灰,就跑到雪莲庵当尼姑去了,雪莲仙姑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忘情’。可她实在忘不了与阿牛哥在一起的日子,内心痛苦,以酒浇愁,只有喝醉了,她的心才能安宁。酒,成了忘情尼姑的最爱。雪莲仙姑知道她内心凄苦,对她特别开恩,也不十分责怪,时间一长,忘情尼姑的酒量海啦,喝啊喝的,喝成了个大胖婆。”
南不倒道:“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柳三哥道:“听祖师爷说的呀。祖师爷巴老祖曾云游到雪莲庵,拜访雪莲仙姑,雪莲仙姑设素席招待,巴老祖好酒,酒量奇大,雪莲仙姑却滴酒不沾,便命爱徒忘情尼姑作陪,当时上的是一坛酒泉的霍将军刀烧子酒,酒性极辣,席间忘情尼姑频频敬酒,一上来,便先干为敬,竟然千杯不醉,面色如常,席间谈笑,不忘后辈身份,极为恭敬得体,无丝毫醉态,连号称昆仑醉仙的巴老祖见了都自叹不如。事后,巴老祖向雪莲仙姑问及忘情尼姑身世,才知个中缘由。”
南不倒道:“原来如此啊。要不然,我会怀疑你就是那个薄情寡恩的阿牛哥啦。”
柳三哥道:“其实,阿牛哥心里未必好过,在富贵与爱情不能兼得的情况下,他选择了富贵,我想,静下心来,他内心一定又寂寞又苦涩。”
南不倒道:“自作自受,活该!”
他俩聊着天,马车在山林间的小道上颠簸。
突然,前方一头小鹿从林子里窜出,站在路中间,歪着修长的脖子,看着柳三哥,接着,向林子里窜去。
柳三哥手臂一扬,一枚柳叶镖飞出,咻,扎在小鹿的胸侧,鲜血飞溅,小鹿一个踉跄,栽在雪地里,挣扎着起来,纵身向丛林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