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一有空,就找个借口,出去寻找车小发。
直觉告诉他,如若车小发是个盗贼,抢了一票后,就得花钱。据说,盗贼花钱不当钱,一来,钱不是他自己挣的,不知心疼;再则,不定哪一天东窗事发了,就得脑袋搬家,把钱存起来,那不成傻子啦,醉酒当歌,人生几何嘛。
翠花常去戏馆、烟馆、酒馆、妓馆、麻将馆、豪华客栈门口转悠,他觉得,车小发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不见车小发,翠花依旧没有灰心,要么你不在沈阳,要在沈阳,你的钱肯定得往这些醉生梦死的地方去花。
隆冬天气,滴水成冰。每次出去,翠花都用黑色羊毛披巾把头整个儿包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外披一件羊皮袄,内着紧身衣靠,脚登鹿皮软靴,腰间插一柄尺把长的藏刀。她这一身装束,从外表看,是男是女都难以分辨,更不用说会有人认出她来了,即便车小发从她面前经过,相信也决计认不出来。
翠花有时也问自己,难道你确定车小发就是劫镖的线人吗?如果只是巧合,不是线人呢?你把他杀了,那不是造孽吗,车小发不是成了冤大头啦。也许,他只是玩腻了,又不想马上成亲,就选择了离开,他有他的自由,难道我就该去找他拼命吗?要是被人家知道了,会认为是我在死缠烂打,拼命追求他,当得不到手后,就狠毒地把他杀了。要这样,我就成了个毒如蛇蝎、翻脸无情的母夜叉了。虽然,始乱之,终弃之,是他缺德,可罪不至死呀。最终,我还落个被人在背后耻笑唾骂,杵梁骨的下场,岂不是太亏啦,连带着四海镖局的台都塌光了。不行,自己的生死荣辱事小,四海镖局这块金字招牌,绝对不能让它蒙羞。
况且,首先是车小发看上了我,又不是我看上了他,即便我也看上了他,可我没有任何表示,是他首先轻薄引诱了我,如今,他玩够了,要走,就让他走吧,这种花头花脑、不负责任的人,根本就不该去为他痛心惋惜,迟走还不如早走呢。当然,见了他,问问总可以吧,既然要走,也该打个招呼吧,何必偷偷溜走呢!没人要死缠着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高啦。这一点,一定要告诉他,我翠花不稀罕!
真不稀罕么?翠花的心又苦又涩,说不清,就是心里稀罕,嘴上也要说不稀罕,别让他把自己看扁了,看贱了!别让他把四海看轻了,看低了!四海镖局的人,就是有骨气,这个面子我可不敢丢,也丢不起。
如果,车小发真是线人,那我翠花决不含糊,就给他来个三刀六洞,为四海的老少爷们报仇。这是公事公办,怨不得我心狠手辣。
关键是要找到他,看看情况,问问清楚。
冬季,一个阴霾的午后,天上飘着稀稀拉拉的雪花,翠花在沈阳城最豪华的广福客栈门前踯躅。
据说,这个客栈里,有住一夜需一百两白银的最昂贵的套房,也有世上最名贵的酒水与菜肴,有彻夜不眠的灯火辉煌的赌场,也有全部用汉白玉雕砌的热气腾腾的温泉浴池,有从全国各地高价请来的名角的登台表演,也有供达官显贵、富商巨贾玩乐的各种类型的少男少女。
广福客栈的门楼雕梁画栋,金碧辉煌,门前是来来去去的豪华马车,几名店小二身着华丽的号服,伺候着前来享乐的阔老们。门前是一叠声的“谢谢光临”,“老爷慢走”。
车小发要真是大盗,劫了镖,肯定会到这儿来寻乐子,所以,翠花常到广福客栈门前来溜达。
翠花一心一意要找车小发,可她根本就没意识到,她的身后有尾巴盯着呢。
盯着翠花的人明白,她在找人,她是在找接头的人呢?还是在找一个失踪的人?这倒使人有点儿费解,看样子,后者的可能性较大。
翠花这些日子以来,不知道身后有尾巴,她的眼睛只盯着左、右、前方张望,就不知道往身后看看,不过,即使她看了,也是白看,她要找的人是车小发,如果不是,就会马上一扫而过,不加理会。这就是用心太专之故了。
当然,用心太专也有好处,当一辆黑色描金马车泊在广福客栈门前时,那个赶车的车夫,穿着件光板羊皮袄子,竖着领子,戴着顶狗皮帽子,几乎将一张脸跟她似的,捂得严严实实,一甩鞭,叭一声山响,接着就听得车夫喝令马儿止步的吆喝声:“吁……”
就这一声悠扬的吆喝,够了,那声音清亮而年轻,充满青春的活力又带点儿野性,不是车小发的又能是谁的呢!她的心突突一跳,没错,是他,车小发!她距马车还有三四丈开外,广福客栈门前十分喧嚣,可她还是听出来了,她的心一阵狂跳,几乎要从口腔里往外蹦出来了。
是喜是悲?是爱是恨?是气是怨?是绝望还是希望?她分不清,也不想分清。
车小发跳下车,打开车门,招呼着:“两位爷走好。”
从漆黑描金马车里出来一对夫妻,男的三十来岁,高大英俊,身着紫色狐皮大衣,女的十六七岁,苗条艳丽,珠翠满头,身披一件雪白的狐皮披风,脖子上围一条棕黄色水貂围巾,脚登黑色锃亮的马靴,挽着丈夫的手臂,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