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女在吴皇后耳边把话说了一半,便停下来, 去觑她的神色。
吴皇后换了件杏色缠枝纹的薄袄, 更显得她脸色蜡黄, 闻言神色恹恹地看宫女一眼:“说就说, 吞吞吐吐地做什么。”
话落还咳嗽两声。
大宫女忙把汤药放下,给她端来清水先漱口,才回忆着,心头急跳着再依到皇后耳边。
“奴婢听见太子殿下喊了威武侯世子夫人一句长姐……”
大宫女看到吴皇后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以为她会问自已什么, 也准备好再继续说下去, 却不想吴皇后就此沉默着。
她这一沉默, 整个帐子里都安静无声。
大宫女清楚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手心里都是汗, 竟是觉得此刻无比的煎熬。
就这么静静地过了许久, 大宫女终于抵不过这种无声的压抑, 试探性地喊了吴皇后一声。
“——啊!”
大宫女突然发出一声叫尖叫, 紧接着是药碗被砸落在地发出的动静。
瓷器声刺耳,引得帐子里站得稍远的宫人都看了过来。
只见吴皇后最得重用的宫女被她推倒,滚下脚踏,额头在地面上都磕出血印子来。那碗才喝了一半的汤药悉数都泼在大宫女身上了,那模样再狼狈不过,再看吴皇后, 素来温婉的面容上竟是冷漠而狰狞。
“——你竟敢胡言乱语!”
吴皇后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语气再冰冷不过。
大宫女吓得忙爬起来跪倒在吴皇后身边, 连带着其他宫人都纷纷跪倒。
大宫女分辩道:“娘娘!奴婢跟您多年,如何会说这种没有听到过的事情!奴婢再怎样也不可能凭空捏造啊!”
“住嘴!你们都滚出去!”
吴皇后冷冷扫了一圈,宫人忙不迭往外走。等人走了,吴皇后因为一时激动,一通发作后便没了力气,软软倚着那明黄湖缎绣万字不断头的迎枕。
大宫女哭得脸都花了,还在拼命磕头:“娘娘!奴婢确实是见到太子殿下喊地这一声,奴婢当时也惊急了,可是再三地想,越觉得此事不对呀娘娘。”
“殿下为何会这么喊,而先前陛下一言不发就将威武侯世子夫人给赐婚了。那是许家,锦衣卫,陛下最亲信的人,当初陛下明知惠和公主的心意却都不同意,为何把陈家一个表姑娘就嫁了过去!”
“娘娘,您觉得陛下是疼惜您这头,但万一不是呢?!当初陈家姑娘为何突然就远嫁,为何又说丧夫住在玄灵观,为何不说夫家?这点点滴滴连到一块儿,奴婢也不得不疑心,也不得不害怕!”
大宫女说到最后都要哭得喘不过气来。
如若她猜测的都是真的,那太子殿子也是在伤皇后娘娘的心,他明知皇后娘娘与陈家姑娘交好,但陛下却与她私下有首尾还生了女儿!太子殿下还瞒着娘娘,亲亲热热喊人长姐!
这一切不就是帮着陈家那表姑娘和陛下,拿着把刀子扎到皇后心上吗?!
吴皇后那头只是静静地听着,在宫女说完后,冷冷看着她:“说够了吗?”
“娘娘?”
大宫女抬头,对上她又冷又厉的眼神,忍不住打了冷颤。
吴皇后直直盯着心腹看,那样的眼神像是一头凶兽。她吃力的坐起来,盯着宫女看的双眼一点点瞪大,慢慢的,连额间的青筋都显露出来。
大宫女被皇后这样的表情吓得不断往后缩,像是对上凶恶的罗刹,恐惧到了极点。
“——你有什么居心,你是要害我吗?”
“什么喊人长姐?哪里来的长姐?”
“谁教你说的这些话?好让我去质问陛下吗?好让我被陛下厌弃,然后让我儿也受牵连,保不住太子之位吗?”
吴皇后坐在那里,身子像是僵直的木头一动不动,但盯着人看那双眼却死死锁定着,每说一个字那双眼便睁大一分。
偏偏她是在质问,却又不显出一丝怒意来,整个人仿佛十分的冷静,表情又那样狰狞,叫人说不出来的诡异。
大宫女含着泪摇头,因为害怕,手指甲深深抠入铺着的地毯上,不断地发抖着说:“娘娘,奴婢没有,奴婢没有……”
“你有!”
吴皇后猛然站了起来,朝她厉吼一声。
宫女又吓得尖叫,吴皇后拿起边上的东西就往她身上砸:“你个贱婢,你有!是谁要害我们母子,你究竟是谁派来了!谁要害我们!!”
“你们这些贱人!贱人!去死!!”
吴皇后疯了一样,气喘吁吁砸了一通东西,手边没东西了,见到一边的鎏金高烛台,伸手就往大宫女身上推去。
那烛台是实心的,直直砸在大宫女的腰上。
这个时候大宫女知道吴皇后恐怕又犯病了,疼得尖叫不断,还朝外喊:“快去喊太医,娘娘病犯了!快去喊太医!”
有宫人偷偷揭开帘子,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况,见到大宫女的惨状,丝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