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日之内, 定王动员万人大军由咸阳入京,由玄武门开始如入无人之境, 迅速扫荡了李彦秀留守下来的御林军残部。
骑兵齐整, 膘肥马健;弓箭备齐, 步兵更是训练有素,此时镇守在清凉殿外声势震天,还未交手, 就将李氏旧将威慑了去。
定王打得这样容易, 李彦秀败得不堪一击, 绝不会是一朝一夕的功力。
今夜种种早在蛰伏多年的定王谋划之中, 就算不是中秋夜的泰安, 也会是别人递来消息,将李氏父子的动向一点一滴送出去。
定王本是太宗幼子,当年也曾万千荣宠于一身。及至后来太宗过世中宗继位, 一向宽厚仁爱的中宗愣是将定王留在京中十余年,直至太子成人才放下戒心,终将定王放归封地。
离京之前, 定王将府中家丁尽数托付给了合德太子。合德太子为人仗义,待自家下人已是慷慨大方,待定王府的下人更是一视同仁。百余名定王府的旧仆被他收归己用,散落在东宫的各个角落。
他送出的九龙金杯亦有玄机, 盘旋在杯中的九条金龙口中衔珠, 那珠子本该由乌木所制, 防腐又辟邪。
哪知九龙金杯中的金龙, 衔住的珠子却是由草乌所制。
乌木与草乌,一字之差,却是天堂与地狱的分别。草乌性毒,以龙珠的模样浸泡在酒中更易挥发毒性,长久饮用腰膝酸软头风喉毙,必将命不久矣。
说穿了,便是下给兄长合德太子的□□。
兄长当日亦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一片真心对着这个教他舞蹈骑马的小叔,真的很难不受影响的离开。
身在皇家,最不该有的特质大约便是心软和念旧。
中宗心软,放虎归山。定王卢启在京中隐忍十年,苦心谋划了一场归权的复仇。
合德太子念旧,将儿时与定王的情谊放在心中,引贼入室,将定王的心腹亲手安插在自己的府中。
马倌、伙夫、门房…处处都有陷阱,处处都逐渐不再可信,水滴石穿般将本来铁桶一块的太子东宫慢慢侵蚀,直至太子坠马暴毙而亡那一日。
真相其实从来都不复杂。
最简单的原因造就了最干净的结局。
身在权力漩涡的泰安全家,都在一个个看似忠良敦厚实则心怀鬼胎的世家之下,成为了任凭摆布的傀儡。
李家利用她,定王利用兄长,软懦的皇帝迅速地倒了下来,唯有她十年前坚守住了亡国夜,为卢燕守住了最后一丝尊严。
一切都结束得那样迅速。
泰安的头脑仍未清醒,再难在这回眸的一瞬将前因后果理清,身体却本能地意识到了危险,下意识朝前方扑了过去。
逃…要逃才是。
无论身侧的定王是否人面兽心,都该远远逃离才是万全之策。
泰安一甩衣袖,电光火石间将自己卷成了一支纸箭,却在回身的瞬间顿下了脚步。
天地之大,又向何处安身立命?
她想逃,又要逃去哪里?
四下茫然,她在无所适从的刹那本能地抬头,望进了李彦秀的眸光中。
“泰安…”他突然间迸发出伤痛的嘶吼,带着无法自抑的怒气。
隔着兵荒马乱的纷扰人群,她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凄惶无措的自己。而便是她迟疑的这一瞬间,定王果断地伸出手,从天而降的铁臂突然压了下来,倏地一下拽住了她的一片裙角。
泰安被拽了回来。
逃脱的脚步被打断,她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小小的纸人被紧皱着眉头的定王捏在左手中端详,片刻之后定王冷哼一声,右手自怀中掏出一个物件,唰啦一下擦在了铁甲的下摆。
橙黄色的火苗窜了出来。
泰安未及转头,已是感受到颊侧一片火热。她待要挣扎,又哪里还来得及?
定王右手引燃火折子,顺势将左手上捏着的泰安递了过去。她身上尚且有未干的雨水,初燃之下先有浓烟,片刻之后才有火苗沿着她的裙摆窜了出来,将小小的纸片人燃成一团火球。
泰安无声地扭曲着挣扎着,定王却一不做二不休,干净利落地弯弓搭箭,将燃烧着的小小纸团顶在箭尖,迎着风的方向果断地射了出去。
金箭划破长空,橙红色的火焰挂在箭尖,留下极梦幻的一道长痕。
而泰安的意识却已涣散,朦胧间只知道自己被当成破布团一样引燃,顶在定王的箭尖射了出去。
她不知自己飞了多久,仿佛很久,又仿佛片刻之后便从空中坠下,身畔纷纷扬扬洒落黑色灰烬,像是无数黑色的羽毛漂浮在天空之中。
一张纸片而已,又能燃得多久?
她转瞬即逝,化作黑色的浮灰飘散在四周。
随着定王的出手,更多的淬了火与毒的金箭从定王身后有条不紊地一波波地射出,处处都体现了定王治军的严谨与负责。
金箭浴火,李彦秀眼睁睁目睹泰安被定王点燃插在箭头上,烧得连浮灰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