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怎么那么不诚实。
沈棠不知道季归鹤心底酝酿着什么,纳闷地歪头看着他,等了半天才等来一句:“头一次见你那么关心个小演员。”
沈棠道:“我也是头一次发现你有多管闲事这毛病。”
“唔,我还以为你知道我有这毛病。”季归鹤伸手拂去他头顶的雪花,悠悠道,“八年前有个小孩儿躲在化妆间里哭,谁都不见,还是我亲自出马才哄好。”
沈棠:“……”
沈棠冷笑:“那可不,我也记得八年前有个小姐姐,进男厕所把员工全部吓跑,被导演骂了一顿后赌气想去女厕所,又被骂了一顿,眼眶都是红的,还是我安慰过来的。”
季归鹤:“……”
“那小屁孩动不动就哭,得经常喂糖和巧克力才哄得过来。”
“小姐姐戴着假胸,动不动就下滑。”
“零食罐空了,都是那小孩儿吃的。”
“每天都得帮他躲角落里扣胸衣扣子。”
“小孩儿眼睛挺清澈的,就是瞎,相处了半个月还以为我是女的。”
“小姐姐瞅着挺聪明,就是蠢,相处了半个月还看不出我是男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剑,互相揭短,不堪回首的初恋阴影阴云般再次笼罩到头顶,走到影视城门口时,双双互瞪,分道扬镳。
陈涉:“……”
方好问:“……陈兄,听我一句话,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就对了。”
天色阴翳,大片大片雪白的鹅绒从天而降,轻絮般飘落,给古镇笼罩了层白色的纱衣。
剧组员工都在外面跑,一下雪,客栈更安静了。
沈棠进门时往大厅一瞅,又瞅见耳目不便的老头儿,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捧着杯热茶。
他脱下大衣,递给方好问,示意他先回去休息,坐到老头对面。
老头抬起眼,笑眯眯的,一如既往地认错:“小姑娘回来啦,真辛苦啊。”
沈棠:“沈棠,性别男。”
老头脸上溢满慈和的笑意,给他也倒了杯茶,叹息似的:“不过啊,无论男娃娃还是女娃娃,都要多打拼打拼,有事业,才有底气。她年轻时也这样,看着瘦瘦弱弱的,比我还拼命……”
茶汤色泽碧绿,热气氤氲,沈棠放弃挣扎,轻呷了一口。
入口微苦,微带涩意,喝下去了,却回味甘甜。
老头又笑起来:“这是她以前最喜欢喝的茶,三天不喝就要和我闹脾气。”
沈棠淡淡抬眼,老头儿眼神朦胧,耳聋昏聩,活在自己模糊的世界里。
听他絮絮叨叨地念着,他忽然明白了老头儿为什么不戴眼镜和助听器。
即使听得见了,看得清了,他也听不到想听的人的声音,看不到想看的人的脸了。
五感闭塞,仿佛这个世界的色彩都只因他想看到的那个人。
固执又有点可笑,世上总有人犯傻,却傻得可爱。
沈棠眸光柔和起来,也不再提其他,陪他坐在窗边的沙发上,鸡同鸭讲地聊天。
“小姑娘多大啦?”
“男的。今年二十一。”
“嚯!年赚二十亿!”
“谢谢,我今年二十一,也想年赚二十亿。”
“哦哦,才二十一啊,年轻人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沈棠:“……”
身后传来脚步声,沙发旁边微微下陷,沈棠不用扭头就知道是谁,不满地蹙起眉心:“非要坐这隔应我?”
“膈应啊?那我更要坐这儿了。”季归鹤拆招熟练,往后一靠,冲老头打了个招呼。
老头乐呵呵的:“小伙子,你也来啦。”
说着又倒了杯茶推过来。
季归鹤穿着灰色的高领毛衣,不笑时神色略嫌疏淡,显然接受过专门的礼仪教育,坐姿虽不刻意,却流露着非常自然的优雅,穿得再普通,都像个正儿八经的贵公子。
偏偏笑起来时,那股若有若无的疏冷雪遇春日般消融,绅士极了:“谢谢您。”
沈棠盯了他一会儿,不得不承认,陈导的目光很好。
他可以演出霍今霜的风光与落魄,却演不出那股骨子里的贵气。
那是与生俱来的、多年侵染而出的东西,可望不可即。
季归鹤没在意沈棠的打量,抬起茶杯,嗅了嗅,便笑道:“苦丁。”
说完闲闲地转头看沈棠,绅士的笑容又变得欠扁起来:“我刚刚听说沈老师年赚二十一亿?”
沈棠瞅他:“你多大了?”
季归鹤:“二十四。”
沈棠冷冷道:“那你是二十四亿。”
季归鹤:“……”
老头听不清他俩在说什么,还以为这对成了,笑得眼睛只剩条缝儿。
外头风声呜呜,里头俩大明星心思各异,却都开始暗搓搓地在心里估算自己今年的年收入。
还没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