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廷元这阵子前所未有的烦躁, 连廖氏都看出来了, 跟纪彰说:“这儿子怕是吃了爆竹了, 一点就炸!昨日我不过说了两句,他就恨不得要把饭碗都砸了,难不成衙门有什么事情?”
“他们都察院哪日没有事情啊?”办得是纠察百官的事儿, 难听点说, 就是专门挑刺的, 官员们最为忌惮痛恨的一个职务。
廖氏就奇怪了:“那是为何?我看他酒喝得也比平日多,昨儿晚上听小厮说, 大半夜才回来。这幸好是休沐呢, 不然可不是耽误公务?你得劝劝他。”
纪彰安慰道:“无妨的, 他公私分得清,这些年你何尝见他误事?”
不过经妻子提醒, 等到下午他还是去看了看。
“廷元。”纪彰看他在洗脸, 一撩袍子坐下来,“下回别喝这么多了,瞧瞧你这脸,现在还红着呢, 醒酒茶吃了没有?”
“用不着, ”纪廷元把手巾给小厮, “父亲您有要事?”
“还不是因为你娘,她担心你。”纪彰打量自己的儿子, “我是知道你有分寸, 不过近日脾气大了些, 你可小心,别得罪了你顶头上司。”
“父亲,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呢?我没什么。”他就是心里有股邪火,无处发泄。
每每回想起那日在侯府面对沈妍时,他就觉得自己太不应该了,他竟然被沈妍问得哑口无言,最后来一句“你不要后悔”,落荒而逃。
恐怕妹妹也看得出来,自己的狼狈了!
可明明,是沈妍喜欢他啊,为何自己要这样的恼怒,在那个时候做出莫名其妙的事情来?什么买狮子猫,穆公子家里真的有狮子猫的话,他横插什么手?
他的理智呢?
他为什么非要沈妍嫁给他?
一个个问题在心头闪过,纪廷元都没听到父亲的问话。
纪彰拔高了声音:“廷元,还说没事,我这在跟你讲话呢,你都听不见,”吩咐小厮,“快些让厨房弄一碗醒酒茶过来!”
“啊,我没什么,”纪廷元回过神,“可能是没睡够。”
“反正那醒酒茶你一定要喝。”纪彰站起来,“我就不打搅你了,你等会再睡吧,还有,脾气收着点。你不娶妻你娘已经很伤心了,再这样的话,也不怪她会胡思乱想。”说着叹口气,“廷元,我是不想逼你,只不过你也得为你自己考虑一下,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总是好事儿,对吗?”
“我跟你娘总要老的,往后你难道一个人过吗?你就不希望有个妻子陪在身边?春天同你外出踏春,夏天陪你赏荷,秋天呢,登高访友,冬天暖一坛酒,雪夜里说家常……”
一幕幕倒是美好极了,纪廷元脑中闪过好些姑娘的脸,最终清晰的,定格在脑海里的,却是沈妍。
那是唯一一个,被他深深记住的姑娘。
也许从一开始,沈妍说“我喜欢你”,就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慢慢的生根发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纪廷元忽然自嘲的笑了下:“我明白了,父亲,我会尽早娶妻的。”
纪彰欣慰的点点头,拍拍他肩膀走了。
纪廷元喝完醒酒茶,等到脑子彻底清醒时,已然天黑,他去了清月酒庄。
刚刚到门口,就发现江无回的身影,他跟进去,听到伙计道:“江大人,您怎么又来了?就算掌柜的说不赶您走了,您也得顾顾自己的面子啊。”
“我寻到一种好酒想给沈姑娘尝尝,如果可以,我想介绍这门生意给她,你去告诉沈掌柜。”
既然是与生意有关,伙计便去禀告了。
很快江无回被请去后院。
见他许久不出来,纪廷元差点把手里的酒盅捏碎,她不是不见江无回了吗?这算怎么回事儿?两个人孤男寡女,就不怕别人说吗?纪廷元突然站起来,走去后院。
伙计拦住:“纪大人,这恐怕不合适……我们掌柜的没请你。”
“让开。”纪廷元推开他,快步走入。
却见江无回正跟沈妍坐在院子里,两个人面前一人一盅酒。
看到他,沈妍愣了下,但很快又侧过头道:“江大人,谢谢您的推荐,这酒很有特色,入口绵软清香,回味甘甜,假如有机会,我也很想与您说的陈掌柜合作。”
“好说。”江无回道,“能帮上沈姑娘的忙,我很荣幸。”
“江大人以后的酒就包在我身上了,”沈妍笑,“陈掌柜那里,他说得价钱我可以接受,只要他承诺除了我的清月酒庄,京都别家任何酒庄,都不会出现这种酒。”
“当然,陈掌柜也是一诺千金的。”
此时的沈妍显露出了一种豪爽,但豪爽中也带着必要的精明,纪廷元走过去,淡淡道:“沈掌柜,我也有事要与你谈。”
一听就是假的,不过也该让江无回走了,沈妍道:“江大人,此事我们以后再详谈吧。”
“好。”江无回告辞。
看他走了,纪廷元挑眉道:“沈掌柜不是不再见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