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北面,黄河岸边。
头顶红色雉羽的羽林骑封锁了这片黄河南岸河滩。
皇帝和太子走在河滩上,罗成手里拿了把小铲子,太子则拿着一个竹筛和一个小桶。
罗成弯腰低头,很认真的观察着河滩。
“父皇,你在找什么?”
罗成直起腰来,目光望向前方的黄河,过去奔腾的黄河眼下已经水流大减,裸露着大片的河滩地。
“去年秋多地频发水涝,到冬天却无雪,今天又无雨,天有异象啊。”
太子疑惑,“父皇不是说天象皆自然,所谓异像之言皆为邪说吗?”
“朕说的这个天有异象指的正是自然异常现象,而不是那些鬼神之说。太子啊,有句话你当记住,旱极而蝗。久旱之后必有蝗,朕今天带你来,就是要来亲自查看一下情况。你来看,这些小窍孔看到没有?”
太子顺着皇帝的手指,低头仔细察看,果然发现黄河的滩地上,确实有许多细密的小孔。
“父皇,这是什么?”
“这便是蝗虫产卵留下的孔窍,你顺着这孔往下挖,一寸左右,必能挖到蝗卵。”
太子惊讶,接过铲子挖了起来,他带着好奇小心翼翼的挖着,动作极为小心,生怕挖坏了,罗成很耐心的在边上看着。
片刻后,太子惊喜的道,“真有虫卵!”
挖开的土下,一大排的虫卵密密的排列着,足有近百枚之多,略带米黄色的卵埋在土里,乍一看,还以为是一粒粒的小米粒,差不多的形状差不多的颜色,只是更小一些。
“数下有多少!”罗成蹲在一边道。
于是太子认真的数了起来,后面还有位东宫的属官,站在后面跟着记录这一切。而皇帝的身后,同样有两位当值的史官在奋笔疾书,甚至面带忧色。
左史记言,右史记行,皇帝的身边,几乎时刻不离史官,他们记录着皇帝的一言一行,以留作后世人看。
史官们忧心忡忡,蝗灾,两个可怕字出现在脑中。
太子却似乎还并不知道蝗灾的可怕,年仅十一岁的太子,还仅仅只是当成了一门自然课,有父亲陪伴着,一起出来看黄河挖蝗卵,很高兴。
“八十七颗!”太子数完,高兴的道。
“蝗虫产卵,一般一次能产五六十颗到一百多颗,一般的蝗虫产卵后会死掉,但有些强壮的还能继续活,甚至要不了多久还能产第二次卵,且能产更多。”
太子很崇拜的看着父亲,父亲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这些蝗虫产卵也是跟蚕一样吗?”
“不一样,蚕会结蛹,但蝗虫不会。这些蝗虫一年能生两季,秋天产的卵过冬后,在夏天孵化,孵化出来的蝗虫还只是幼虫,称为跳蝻,他们会经过五次脱皮,然后变成成虫飞蝗。飞蝗喜结群,无所不吃,所过之处,寸草不留,庄稼无苗,颗粒能收。”
“尤其是在旱灾过后,更容易爆发蝗灾,一旦不能及时控制,甚至能蔓延十几郡,造成大饥荒。历史上,蝗灾记录不绝史书,汉代记录,几乎每八九年便会有一次大蝗灾,小蝗灾更是数不胜数,常有史书记载,蝗灾重,人相食。”
‘这蝗虫这么厉害吗?’太子惊讶。
“三大灾,便是水灾旱灾和蝗灾,甚至比瘟疫还更可怕。”
左史忍不住道,“圣人,上一次大蝗灾距今已有九年,难道说这一切真是天道定数?”
罗成摇摇头。
“蝗灾的发生,是自然现象,不是什么天道定数。蝗灾往往是在水旱灾害之后产生,为何?因为水旱灾后给了蝗虫极好的生长环境。就比如这黄河滩吧,去秋,黄河大水,虽没造成决堤等大灾情,可水位大涨,后来水退下去,这些河滩地便成了蝗虫产卵的好地方。”
蝗虫产卵也是挑地方的,他们喜欢挑那种土壤含水份较高,但又土地密实甚至带点碱性的土壤产卵,这种土壤有利于蝗虫卵的存活和孵化。
而河滩边上又往往会有许多芦苇等杂草,这些也正是蝗虫最喜欢的食物,同时在这些地方边上产卵,还利于虫卵孵化出来的跳蝻进食成长。
“若是正常年景,冬天下雪会冻死许多,春天之时,黄河水位会上涨,这些河滩大多数又会被水淹,因此多数蝗虫卵会被淹死,剩下一些,数量不多,也就难以成灾成患。可水涝干旱之后,蝗虫卵往往就能大量孵化成活。”
秋雨涝冬无雪春无雨,这种极端的气候条件,使的今年将面临极危险的蝗灾可能。
太子站起来,看着脚下河滩上遍地的那些孔窍,头一次感到了头皮发麻。
“一个孔窍有百粒蝗卵,这片河滩得有多少卵?”
罗成也很忧虑的对太子道,“之前朕让皇城司和锦衣卫各挑了一块地方查看,皇城司挑了一块黄河滩地,锦衣卫挑了一块湖滩地,经过他们的仔细调查统计,得出了让朕忧虑的数字。”
锦衣卫和皇城司挑的都是明显有大量蝗虫卵的地方,他们量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