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的眼泪几乎涌出眼眶,四处乱滚,她全力地压制却没有能忍住,终于掉下一滴。
哭了。
在工作场合哭了,在老板面前哭了,这太不职业了。
“对不起。”阮思澄哑着嗓子,站起身,还不忘了把皮椅子推进桌子,低头快步走出明亮的会议室。
我要走,我不干了,她哭着想:去他妈的眼疾诊断,去他妈的人工智能,去他妈的造福人类,去他妈的改变世界。
为什么有这种事情。
她没办法向再上级投诉控告,因为对方绝对不会干涉王思任的用人,顶多大家都不好过。
阮思澄没回隔板间,而是失魂落魄走下楼梯,推开大门走进院子。只要回想起来那句“我不认为明年3月你就可以准备好了”她就一阵恶心反胃,仿佛嗅到粗糙舌头在口腔里闷久了的酸腐气味。
3月上午还有点凉。太阳挂在光秃秃的枝丫之上,给众楼群涂上一层稀薄白光。
阮思澄在楼群当中慢慢走路、平复情绪。公司很大,几十栋楼,无数员工进进出出。小路两旁绿化很好,有花有草,还有公司重点产品的模型。
仔细体会,风中也有些许暖意。阮思澄吹了会儿,觉得好了点儿,摸摸脸上,是干的,走回属于医疗事业部的那幢大楼。
朱天球邢笑佳二人十分担心,明显想问又不敢问。阮思澄知道朱天球邢笑佳在看,王思任和初颜也在看,故作淡定投入工作。
当天下午五六点钟,王思任再次叫阮思澄单独聊。
“思澄,”王思任的语气温柔,“你好像挺不好受的,我希望再解释一下。明年3月的确太急。你的技术没有问题,但leadership还得提高。当上6就等于当上经理、老板,带几十人的大团队,可能和你想的情况不太一样。我会帮忙,倾尽全力,后年3月咱们申请。”
“……”阮思澄问,“后年3月?”
“对,再准备一年。”王思任信心十足,“下个项目我会宣布你来领导核心部分。”
“可是下个项目——”可就没有眼疾诊断这样好了。
“对你的升职我有规划。”王思任说,“就是把技术部分和领导力部分拆开。这个‘眼疾诊断’的‘3D图像识别’可以证明技术,下个项目——先不管是什么,可以证明领导力,这样也能升职,99%没有问题。而初颜的技术普通,就需要强leadership来补,这个项目比较合适。我是站在老板角度整体研究大家的事。”
“……”
“思澄,只是再多一年而已,很短。”
“……”阮思澄说,“谢谢老板,我会努力。”
她一瞬间有些迷茫。
莫非真的,自己leadership还不足够?自己过于积极、激进?后年3月才是更合适的时机?
她还能够继续信任她的boss吗?
她不知道。
好像有希望,又好像没希望。
…………
谈话以后,阮思澄又浑浑噩噩干了两周。
走还是不走?
如果换组,甚至换公司,也不可能明年3月得到升职,后年3月都不好说。她在目前的组已经工作三年,4升5用了两年,5升6……本来打算两年,如今看来3年。
不过,5升6本来就比4升5困难不少,如果后年3月真的可以通过,也还好。
只是,还是那个问题——能够继续信任她的boss吗?
想到头秃。
她想要用年轻人般滚烫的心熨平那些形迹可疑的褶皱却无法做到。
这天,阮思澄与合作组的贝恒吃饭。由于一些原因,阮思澄直接与6级的贝恒对接,也能接触到7级的钱纳。
贝恒在沙拉盒当中挑挑拣拣,活的像个了不起的精致男孩,无意中道:“对了,你老板跟我老板也在这吃饭。”
阮思澄:“哦?”
“你老板想明年3月申请升7。”
“……”一个小西红柿从筷子间掉落,阮思澄捡了,问,“我老板想明年3月申请升职?”
“对,想让钱纳给写好的评语。”
“哦……”
十分莫名,阮思澄便想起,在王思任批自己的眼光格局不行那时,自己不服,说“眼疾诊断’这个项目最早是我提出来的呀”,而王思任回答的是“怎么是你提出来的呢?明明是我想到它的啊。”
阮思澄手开始发抖。
像有黄蜂爬进耳朵,不是一只,而是一群,许多翅膀上下扇动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眼疾诊断,她提出的项目,她设计的框架,她规划的时间表,她写的核心代码,王思任要拿去升7级。
既然想用眼疾诊断升7,那自然要最大限度吹嘘自己的贡献了。想也知道,申请材料不会写着“下属阮思澄把应该老板干的事情全都干了,我闲着。”
王思任在6级上面已经整整待了6年,原因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