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荒一直记着曲悦是让他喊“伯父”的, 但刚才是真的反应不过来, 唯有曲悦告诫他的那句话在脑袋里反反复复,控制不住的就说出口了。
他现在再喊一声“伯父”, 还有用么?
凭他这张嘴, 能解释清楚么?
一时间,九荒的情绪从紧张转为恐慌再陷入难过。
想他自小在山上长大,除了师父,几乎没有与人交流过。师父离开的三百年,他在山上日复一日, 直到将六娘“捡”回去, 才发现人生原来还有另外一种模式。
原来,心跳的速度并不是恒定的。
为了六娘,他开始学着动脑筋, 想事情。
起初时,旁人总说他奇怪,他是不自知的, 反而认为是对方比较奇怪。
如今接触的人越来越多, 认知也在不断扩展,他终于开始意识到,是他的问题, 是他与这世上多数人都不太一样。
于是在攒足够多的聘礼之外, 他认真学习去做一个正常人。
在不知曲春秋还活着时, 六娘最喜欢的体面的曲唐, 便是他的学习目标。
然而, 太难了。
曲悦除了一手捂脸,另一只手还被九荒抓在手心里。
他乱说话时,她可以感受到他的紧张,手心黏腻腻满是汗,心跳更是比平时快了将近一倍。
他鲜少如此,都是因为太过在意她。
曲悦稍稍一寻思,反而有一丝愉悦攀上心头。
故而,她并没有责怪九荒乱说话,毕竟她早有预感会出现这种状况,不然也不会提醒他。
单纯就是觉得无语,以及一点点的……好笑。
提醒一句,本是想让九荒给父亲留下个好印象的,不要过快暴露智商下限,不曾想竟弄巧成拙了。
但不知为何,九荒突然静了下来。
曲悦觉着奇怪,仰头看他,瞧见他微微垂着眼皮儿,脸上流露出一些……受伤?
这是怎么了?
曲悦还不能轻易猜透他的心思,忙拽拽他的手臂,笑道:“放心,我爹是我见过心胸最最最最开阔的人,不会因为你这小小的玩笑生气的。”
听见曲悦的笑声,像磕了一颗勇气丹,九荒又振作起来。
“爹,这是我朋友九荒。”曲悦传音给九荒,“快喊伯父。”
有曲悦引导,九荒忙道:“伯父。”
曲春秋终于开了口,语气淡若清风:“恩。”私下里却传音给九荒,“还不松手?”
九荒愣了愣,赶紧松开曲悦的手。
手几乎是被甩开的,曲悦立马知道了原因,也传音:“爹,因为我扮过瞎子,韭黄才养成了我一伸手就立刻扶住我的习惯……”
这一点,还是曲悦“调|教”出来的,“时间紧迫,您就不要刁难他了。”
“我刁难他?”曲春秋在这投射阵法内,并没有形体,“阿悦,为父就你一个宝贝女儿,对女婿自然有着过高的要求。当然,你若真的喜欢,勉强降低标准,但这标准再怎样降低,至少也得是个正常人吧?”
这分明是个智障。
曲悦不满:“他哪里不是正常人了?”
曲春秋:“他哪里像一个正常人了?”
曲悦:“您不了解他……”
曲春秋:“为父并不想了解他。”
“爹,现在不是聊韭黄的时候。”曲悦嗔怪父亲不知轻重缓急,第二波天劫随时都会降下来,虽然上头有一堆大佬顶着,也难免会有意外发生,早出关早放心,“您先告诉我,该怎样斩破您的合道幻梦,待您出关之后,咱们闲了再聊不迟。”
“不行,此事比为父出关更重要。”曲春秋半步也不让。
原本虚弱的语气,此刻竟透着强势,完全听不出刚被天雷劈过。曲悦一时都分不出是好事还是坏事,哭笑不得:“您多心啦……”
与父亲聊感情上的事儿,令她生出几分羞涩,微微红了脸,“女儿还不曾确定自己的心意呢。”
但不是因为嫌弃九荒,认为他不是一个正常人。
曲春秋:“那正好,及时止住你的心意,无需确定,他不适合你。”
曲悦心生不忿:“男女之情,哪有什么适合不适合,只需一方脸皮够厚不就行了?”
沉默一瞬,曲春秋道:“阿悦,你话中有话?”
曲悦:“没有。”
“绝对有。”
“刚才女儿去了一趟天人境,见到娘了……”曲悦轻描淡写的讲了讲,“所以您听娘的话,赶紧出关,我带您去魔种避一避……”
曲春秋问:“你娘还说什么了?”
曲悦耸肩:“统共没待几个时辰,能聊多少?”
曲春秋:“那你为何会提起厚脸皮?”
“是母亲说我年纪尚小,莫被男人的厚脸皮给骗了。”曲悦“狐疑”着问,“爹,娘为何会这么说呀?”
再是一阵沉默,曲春秋道:“雷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