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初春丝雨绵绵。
雾气氤氲,春风一吹,尤带三分寒意。
可立于悬崖边缘上的人却似乎不知冷热,只着一身雪白单衣,寒风掠过,卷起一片衣角,将其上的一片污渍缓缓地展露了出来。
那是由暗红血迹染成的。
“咳……”
寒风撩起乌黑的发丝,挡住了半张面庞,却遮不住一双寒星秋水般的眸子。
他身形清瘦,如一株青竹,直直地站立在那里,任由残风席卷,依旧脊梁直挺,未曾挪动一步。
只是他又确确实实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白衣带血,鲜血泊泊地从腹部的伤口处流出,点点滴落,于足尖汇聚成了一条溪流。但他的面上看不出一丝痛苦的痕迹,只是手背上的青筋突起,用尽了浑身力气抓住了手中之剑。
“……你还不认罪。”
其声朗朗,夹杂在风中传来,落入了江一楼的耳中。
那蓄满了雨水的睫毛颤了颤,他望向了来人,并未进行辩解,而是沉默了片刻后,轻叹一声道:“沈长临,你的话越多,就越显得心虚。”
沈长临脸色一冷,怒斥道:“执迷不悟。”
他就犹如万古寒冰,见昔日挚友落得如此境地,也丝毫不为所动,而是沉声细数江一楼犯下的罪孽。
“其一,谋害同门师弟。”
“其二,知错不改,心术不正,堕入魔道。”
“我都说了,你废话太多了。”江一楼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他咽下了咽喉中冒出的一股血腥味,坦荡荡地与沈长临直视。
“要我的命,那就自己来取!”
“我不要你的命。”沈长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平缓而又冷漠,“和我回去,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保你一命。”
“沈长临,我与你相识三十三年。”江一楼垂下了眼睑,黑白分明的眸中倒映出了他手中的剑刃,“今日才知道,你是如此的虚伪至极……”
他像是失去了力气,声音低缓了下来,却又吊着一口气,一字一字地将话说完:“好像那个逼我入绝境,不是你……”
“好像那个废我修为夺我金丹的人,亦不是你沈长临!”
沈长临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有些无力地说:“你失去的只是金丹,却能救清夜一命,清夜也是你的师弟,你怎么能如此……”
谎话说了百遍,也变成了真话,于是他义正言辞:“师兄弟一场,江一楼,你真是铁石心肠!”
江一楼只觉得体内气血翻腾,涌上来一股腥甜之位,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看来错的只有我一人,但是我这人比较倔……”
“既然错了,那就一错到底!”他手腕一抬,剑锋指向了站在远处的人,抹去了所有的情绪,冷声道,“沈长临,出剑!”
到了今日这个地步,总有一条命要交待在这断情崖上。
沈长临的手按上了腰间的佩剑,“你重伤未愈,金丹又……”
他话语至此,便见眼前一道凌厉的剑光闪过。
绵绵细雨从中折断,带起翩翩寒光。
这是江一楼的剑。
他伤痕累累又失去了金丹,但沈长临丝毫不敢小觑,抬手挡下了这一剑。
两剑相逢。
“叮”得一声,好似漫天细雨都停顿了片刻。
一触即离。
江一楼退后三步,与深不见底的悬崖只有寸步之距,他想要咽下口中的腥甜,但还是从嘴角缓缓滑下了一道血红。
“你的剑,不稳。”沈长临说。
江一楼无需低头,就知道他的右手在不自觉地颤抖,就连手中之剑都差点脱落。
“那是因为……”江一楼缓缓说道,“我瞎了眼看错了人。”
自从清霄宗宗主仙逝后,清霄宗就一日不如一日,原本应该继任宗主之位的江一楼,被诬陷谋害同门师弟白清夜。
江一楼百般辩解,可铁证如山之下,没人相信,最后在诸位长老的审判下,最终将他逐出了师门。
他落魄离去,本想暗中找机会证明清白。
可没过多久,修真界中又传出江一楼陷入魔道的消息,引得清霄宗弟子出山清理门户。
江一楼不欲与昔日同门刀剑相向,只能暂时退去,打算等事情平息后再出来澄清,后在山林中遇上了沈长临。
江一楼是信任沈长临的,加上他是云浮山的人,理应不会插手清霄宗之时,所以……
他毫不怀疑地吞下了沈长临交予他的丹药,失去了所有修为,活生生地被刨了金丹,落得如此境地!
沈长临上前一步,说:“跟我回去,看在以往……我可以保你一命。”
“不必了。”江一楼的眸光扫过悬崖边上的一块石碑,上书“断情涯”三字,他闭了闭眼睛,叹息道,“断情涯,好名字……”
沈长临再度向前,想要伸手直接制住江一楼。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