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在桌中心散发出一圈圈昏黄的光晕,好在不够亮,这才能将每个人脸上的真实神情遮掩一二,尤其是钟希望此时爆红的脸孔。
钟希望忍着想抚额的冲动,故作淡定自然地开口道:“俺爹,那小子又来提亲了?你别气,我听你的,除非他来咱们家做上门女婿,否则我不嫁给他,行不?”
“哈?”钟爹钟娘都懵了,他们大闺女这是说的啥呀?哪个小子又来提亲了?他们怎么不知道?
而郑家老两口则在心里松了口气,哦,原来不是说他们大孙子郑曙光啊!可不知怎么的,他们松口气归松口气,同时吧,这心里还有点不对劲的感觉,至于哪里不对劲他们一时也说不上来。
“郑爷爷和郑奶奶这次过来是要寻找他们失散多年的闺女的。”钟希望不敢再耽搁正事了,怕钟爹钟娘又问出什么她一下子解释不清的问题来,“原来呀,孙来福的娘——灵儿,就是他们的闺女,你们说巧不巧?幸运不幸运?”
钟爹钟娘这才恍然大悟般目瞪口呆,原来不是过来向他们提亲的呀?原来是过来找他们自己亲闺女的呀!原来那个傻妇居然就是他们的闺女呀!……
过了好一会儿,钟爹钟娘才缓过神来:“啊,这样啊,那还真是够巧的!不过灵儿很听话,她儿子福娃更是懂事又贴心,这也是老天爷有眼啊!”
郑家老两口一听这话,又是高兴,又是忍不住悲从心来,郑爷爷红了眼眶,郑奶奶抹起了眼泪。而钟爹钟娘也是感性善良的人,也陪着郑奶奶伤心了。
一时间钟希望感觉气氛竟有些压抑了,大过年的,实在不吉利,于是转移话题道:“对了,俺娘,来福和灵儿今年咋不到我们家过年呢?”
“昨天希冀过去接他们了,可那娘俩一听你不在家也就不愿意过来了,今天俺就让希冀送了一筐吃的过去,对了,秦大爷那里也送去了。跟你去年准备的差不多,你不用担心!”钟娘也是有啥说啥,并没有想太多,但他们这才刚得知孙来福娘俩和郑家老两口的关系,这要是在有心人眼里,那她刚才的一番话就是赤裸裸地在邀功了。
不过郑家老两口也不是那种疑神疑鬼的没品之人,他们自认还是有些看人的眼光的,从一开始他们就觉得钟爹钟娘是老实淳朴的乡下人,也就没有将人朝坏里想,反倒从钟娘的话里听出来之前他们的闺女和外孙受钟希望一家颇多照顾,内心里非常感激。
“这样啊,那明天我带郑爷爷和郑奶奶去小王村看他们,顺道再接过来就是!”
“也行,不过,你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也累了,不然你明天多睡会儿,让你爹和希冀去把他们接过来吧!”钟娘一脸心疼地看着钟希望,明明灯光昏暗她也看不太清钟希望到底有没有瘦,但听她的嗓音有些沙哑,想来是路上累着上火了。
“再说了,大爷大娘一路上也累了,又是老人家,就让他们在这里好生歇歇吧,不用再去小王村了吧!”钟娘又道。
钟希望心知自家亲娘是好心好意,但她自己也不是没想到这点,只是觉得老两口肯定是见女心切,所以才想快点带着他们去的,而且,她也想让这老两口亲眼看看孙来福娘俩吃住的地方,让他们以后更疼爱他们娘俩一些。
这是她的小私心,虽然当时在平京时她没太在意老两口说的“由于他们的疏忽大意”到底是怎么个大意法,但其实心底里是有些抵触的。当然,这都是她的主观情感罢了,她深知这世上多的是因为父母的疏忽大意而导致孩子丢失或是没了的,但这说到底也只是意外而已,没有哪对父母是希望这种情况发生的,除非是心理变态。
钟希望又想了想,觉得还是按照钟娘说的稳妥一些,毕竟老两口年纪大了,一路舟车劳顿的,万一再病倒了就得不偿失了。
几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便到了午夜,钟爹到门口放了一小挂鞭炮,也就响个五六声就熄了,左右是个过年的意思。而村上其他人家有条件的也都放了鞭炮,稀稀拉拉的鞭炮声倒是断断续续地维持了三五分钟左右,整个村庄便都安静了下来。
放完鞭炮后,钟爹钟娘便回堂屋的东隔间睡觉了,钟小弟和钟小妹也在床上,睡得相当熟,外头来人以及放鞭炮声都没能吵醒他们。
郑家老两口回西屋睡下了。
油灯熄灭后,老两口躺在床上,身下铺着干净的白底蓝格子床单和柔软厚实的褥子,身上盖着的被子套了淡青色被罩,也同样干净柔软厚实,有晒过的日光的味道以及淡淡的不知名的芳香。
郑奶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感觉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郑爷爷亦是如此。
但老两口却了无睡意,深夜里低声说起了悄悄话。
“实哥,你说灵儿现在长啥模样了?”
“嗯……可能和你年轻时差不多吧?”
“明明一想到要见着灵儿了我就高兴得整个人都飘起来了,但不知怎么的,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担心灵儿不认我们,担心外孙会怪我们,担心他们不愿跟我们回去……”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