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惨惨的灯光下,张崇高一手拿着贺音起,另一只手拿着一瓶人耳朵,温声细语为甄楠楠讲解着来源。 甄楠楠眼里冒着兴奋和崇拜的光芒,五官进入戏剧表演状态,随着她崇拜的感叹声而幅度夸张的扭动着。 一心想要弄死张崇高和甄楠楠的贺音起,听他们用讲解植物标本的态度讲解这些人体器官,情绪濒临爆发边缘。 他的牙齿,他的爪子,他的左腿,抗议叱责着他窝囊的大脑。它们拉起造反大旗,准备脱离大脑的控制,合伙大干一场。 “叮铃铃……” 穿透厚重地面钻入储尸池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张崇高和甄楠楠的表演,也震跑了牙齿那些造反派的胆量,贺音起理智尚存的大脑再次夺回了全部控制权。 铃声极为顽固,像是打滚要糖吃的孩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硬生生把张崇高逼回了地面。 “嗯,嗯?……他就在这里。行,那你过来吧。嗯,我等着你。”张崇高斜靠在柜子上,语气随意到有些敷衍,浑身上下写满不耐烦与对方谈话这几个字。但因为某些扯不清的原因,他又必须应付电话对面的人。 这种人情关系,让他感到厌烦。 但他不得不与对方周旋着,因为对方掌握着他的一些小把柄,且还和他有血缘上的关系。 贺音起高高竖起耳朵,耳膜也悄悄从耳眼深处钻出,藏到耳洞边缘,聚精会神窃听着电话对面发出的声音。 电话对面那人说话声音又低又快,贺音起半句话都没听清楚,只勉强分辨出对方是个男人。 眼角余光窥视着张崇高,贺音起试图从张崇高五官运行中分辨出对方那些话的意思。 阴影笼罩着张崇高上半截脸,染黑了他的眼神,冰冷冷阴森森,仿佛深渊巨蛇那与潭水一色的眼睛,正盯准岸边无所察觉的人类…… 侧了下头,张崇高目光从贺音起脑袋上滑过,落到王江波斑驳着汗毛和陈年老痘的浑厚背部,在上面流连忘返,直至电话挂断。 “楠楠,去帮爸爸洗一些水果,一会儿你乔叔叔要来。”摆脱阴影控制的张崇高,借来冬夜篝火的暖光,披在身体周围。 “谁是乔叔叔啊?” 伴随着甄楠楠的询问声,王江波幅度轻微的侧过脸,竖起了耳朵。 “我表哥,乔荣生。”张崇高翘着舌尖,恶意将乔荣生这三个字吐的又慢又轻。 这三个字,飘到王江波头顶,重重砸下,砸的他血液逆流。 乔荣生。 与王江波同一期成为皇家警察,乔荣生与王江波之间曾有着过命的交情。后来他们工作理念出现分歧,王江波败走‘下水道’管理处,乔荣生则凭着‘个人努力’坐到探长的实木真皮大椅上。 成为探长的乔荣生,不忘初心,兢兢业业奋斗在工作岗位,为人做事数十年不变。 在他的领导之下,这片区域的警察和匪帮亲如兄弟,案件数量剧减。 虽然乔荣生和王江波现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乔荣生在王江波过来求救的时候,立即伸出援助之手。愤怒的砸了一根价值三两金的钢笔,乔荣生信誓旦旦的表示一定要帮王江波找到王天真,一定要将张崇高这个罪犯抓捕归案,重刑伺候。 被乔荣生坑到管理下水道的王江波,找女心切,忘了乔荣生口蜜腹剑的天性,把他自个儿给搭了进来。 乔荣生! 王江波咬牙切齿撕扯着这三个字。 在王江波心心念念中,乔荣生大驾光临。 一进门,乔荣生目光精准锁住王江波,选择性屏蔽了王江波身上的铁链子,毫无探长架子的弯腰轻拍王江波肩膀,“听崇高说你在这里,我立即就来了。怎么样,江波,你们的误会是不是解开了?” 抬起拍过王江波肩膀的手,虚凑到鼻子前嗅了嗅,乔荣生仿佛在手指头上嗅到了鸡屎味儿。 嫌弃的扭曲脸部肌肉,他伸长手臂将手指举到最远处。 从口袋里掏出手绢,乔荣生将被玷污的手指头拿回来,像是擦洗珍贵珠宝上的灰尘似的仔细擦着手指头,连指甲内侧都不放过,将手绢卡进去擦一遍才放心。 沾染污秽的手绢,下场就如同张崇高刀下那些没用的残肢零碎,成了生活垃圾的伙伴。 “看样子你们的误会还没解开。今儿我做个和事老,你们给我个面子,啊?”乔荣生大哥派头十足,声音却和派头不配套,又轻又快,很有几分太监老总管风姿。 王江波猛然抬起头,眼神化作刀剑,刺向乔荣生头脸。 乔荣生施展从顶头上司那里学来的动作,抬眉毛耸肩膀摊手,“不愿意?那我就没办法了。” “你害我,乔荣生,你害我!”像是被关在窄笼子待宰的猪,王江波愤怒而又恐惧的嘶吼,徒劳挣扎着。 悠然从口袋里掏出雪茄盒,乔荣生翘着小手指抽出一根塞进嘴里,点火后深深吸了一口,将浓重烟雾吐到王江波脸上,“这真不能怪我,要怪,只怪你太蠢。” 确实太蠢! 这个癞痢蠢货! 贺音起怒王江波不争的附和着乔荣生的话。 连他这个外来户都知道这时期的皇家警察不可靠,王江波这个深刻了解皇家警察混乱现状的坐地户,竟然干出找皇家警察帮忙的傻事。 而且,找的还是探长! 三岁孩子都知道,探长比匪帮头子更阴险歹毒。 遇到一些难以解决的事情,找皇家警察不如花些钱找帮派里的兄弟们帮忙。帮派里的兄弟们顶多会扒一层皮,皇家警察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你害我,你害我!”王江波像是坏了的播放机,重复播放着同一句话。 在张崇高的示意下,甄楠楠将卷成球的破抹布塞进王江波嘴里,“不要乱叫,真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