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圣推着轮椅坐在池塘边,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找了十几年的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让他一点准备的都没有。 他为她而来,在此之前,他想过许多种两人见面方式。 他找到她,将她带在身边,许她一生一世,护她一时周全。这辈子,两人之间再也不掺杂任何人。 可他没想到,她就这么突然闯入自己的视线,以弟妹的身份,而且很可能已经不认识自己。 “我们怎么就变成这样呢?”他脑海里浮现出上次离别时,她无情的控诉。 建国四年,后宫三年仅她一人。中宫无子,那年他顶不住压力,纳了一位妃。跟她解释这只是明面上的,将人娶进来后,绝不会碰对方一下。 谁知她却道:“妥协一次便有第二次,妃嫔送饭你吃或不吃?妃嫔生病你看或不看?妃嫔母族示威,你妥不妥协?” 他跟她保证,他的心里只有她。然她不信,讽刺道:“纳一位是纳,两位也是纳,陛下何不趁此机会广扩后宫呢?” 于是她颁发懿旨,又选了三人封妃入宫。 后立妃不过一年,他唯一对不起她的就是那次酒后失德,与韦妃发生了关系。 事后他跟她道歉,发誓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可她说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 一个月后,碧仁宫传来消息说韦妃怀孕了。 那时他没有为人父的喜悦,一心怕她多心,只想着如何宽慰她。 “那孩子怎么办呢?”她说,脸上竟是冷血无情。 第一反应是打掉,第二反应是言官弹劾她专宠多年一直无子,便道:“生下来记在你名下。” 回答他的是她失望到麻木的表情。 后面的事情确实不受控制,一会儿韦妃肚子疼了,孩子怕保不住,一会儿韦妃濒危,临终想见皇上一面。 他去看了一次,韦妃柔若无骨的拉着他的衣袖,跟他说孩子怎样怎样。说的次数多了,他渐渐也对孩子产生了期望。因着韦妃年纪小怕她照顾不好孩子,又加上对她有愧疚,后来看孩子的次数也多了。 再后来,宫里又传出皇后对韦妃下毒手的消息,不止韦妃,连剩下几位嫔妃都挨个遭到不测。他问了她几句,她不问不答,不冷不热,只记恨自己负了她。 心灰意冷中,又遇到了瑶妃,那是一位清冷出尘,善解人意的姑娘。 她善解人意,他视她为知己,之后渐渐来往也多了。可他发誓,两人绝对没有跨越雷池一步。 可是,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呢?他以前总不明白为何她总是揪着那点错不依不饶。 如今来了这里二十年,他终于明白过来——若两人真心相爱,心里是完全容不下其他人的。 他与别人不干净,到底负了她。 她走后的三个月,他荒了早朝,废了后妃,倾尽全朝所有资源,一心求仙问道,只为找到她。 后来的一个晚上,那天月亮很大,月光凄凉,他却感觉很温暖。 瑶妃踏剑而来,她走到他前面,恍如神仙一样慈悲又怜悯,“我可以送你去师姐所在的地方,但你得付出两样东西。” “哪两样?”他几乎求着问她,那时他已经疯魔了,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愿意尝试。 “一,放弃江山。” 他的江山是她替他打下来的,为此,她被逐出师门,削了灵根,过着她最不喜欢的凡人生活。 “好,”他一口答应。 “二,我要你一双腿。”瑶妃指着他的腿说,“我师姐为了你,终身囚困在后宫之中,不得自由。我要你拿一世的自由换,不得她原谅,双脚永远不能沾地。” “好,”他想也没想答应,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只要能找到她,做什么他都愿意。 “你发誓。” “我发誓。我顾明圣……” 瑶妃站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冷地听他将誓言说完。 最后她扔给他一个红色瓷瓶:“这是我师门禁药,吃了它如红莲业火焚身,灵魂脱离躯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痛他不怕,他那时只怕见不到她,只祈求的问:“吃了它,我就能见到她了吗?” “是。” “好,我吃。”他将那颗要倒进嘴里,入喉即化,入喉即燃。每寸皮肤,每根神经都痛彻心扉。 他能感受到灵魂剥离躯壳的痛苦,恍惚间,他听见她恨恨说:“我师姐受的苦,我要你也跟着经历一遍!” 那时他便明白,她的离去有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