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府的马车在白石铺地的长街上悠悠驶过, 来往行人马匹各自避让。
百味楼三层的“和”字雅间窗户叫人大开着,半立在左右两侧的人抬手举起半满的酒杯轻碰了碰, 发出清脆的声响。
下方的热闹繁华尽收眼底。
“孤就说三弟是个有韧性的人, 便是折弯了也能再立起来的。”太子将杯中的酒水尽数倒入了口中, 随性地勾着杯子。
裴郅懒懒地立着, 只抿了一口就侧身把酒杯放在了小桌上, 冷淡道:“立起来又如何,总归也伸不长了。”
太子笑而不语,嘈杂的叫卖吆喝声落在耳里竟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半晌,何公公买了糖炊果子上来,他用了一个,“裴二往齐州明安书院去了, 他倒是爽快。”
裴郅对那同父异母的弟弟没什么恶感, 轻嗯了一声,于他突然搞的这一出不做评价。
太子感叹道:“孤看着他迟早得飞升成仙了。”
裴家这两兄弟也是有趣, 一个像是天上仙,寡情寡欲不像个人,一个像是地下魔,忒是黑了些。
这两个上天入地,再加个在人世间逍遥的显国公, 他们这一门真是占个齐全。
裴郅嗤了一声, 不置一词。
太子自说自话也不闲烦, “他这一天两天的也回不来, 三弟怕是要失望了, 就是不知道丞相那府上如何,真是叫人忧心呢。”
口里说着忧心,面上却是一副怡然自得,裴郅合上了手边的窗,回到座位上,“殿下说着忧心,好歹装得像样些。”
太子是昭元帝倾力培养的储君,如今这个安宁时代上位者所需要的仁德谦和太子身上都有。
能叫昭元帝改变下一任帝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太子真的是糊涂透顶了,要不然就是有人造反逼宫。
定王现在这个情况,想去军中历练已经是痴心妄想了,手中没有人,说什么也没用。
说到底,得圣心方能得天下,若定王没遭圣上厌弃,依他的心性本事稍加蛰伏未必不可一争,但如今遭了厌,这厌恶还不是一时半会儿的,行事哪里还能方便。
举步维艰,难得很。
太子轻笑道:“希望三弟看清现实,孤与他还是有些手足之情的。”要是眼蒙了雾看不清乱晃荡,那可就别怪他这个做哥哥的心狠了。
太子心情好得很,又给自己斟了半杯酒,也不再说这些事,转头与裴郅说起笑来。
他道:“连着几个月休沐时候叫你出来都愣是不肯,今天怎么有空闲与我吃酒的?”
旋即又笑道:“这成了家就是不一样的,一年前便是休沐都往官署去晃荡不乐意留在府上的,现在待在府上能窝一天,啧,变得可真快。”
裴郅百无聊赖地靠在椅背上,长眉一扬,“殿下什么时候说话也这么阴阳怪气了?”
太子:“有吗?孤只是想起某些人当初黑臭的那张脸有点儿感慨而已。”
裴郅冷幽幽地看着他不说话,太子摇摇头,真是无趣呀。
余下时候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眼见着两人还没打算散场,何公公上前一步提醒道:“殿下,该回宫了。”
回头圣上有事找不着人可怎么是好。
太子点了点头,起身冲裴郅笑道:“我儿半月后周岁,这好礼该早准备着了,你也莫抠,到时候孤还得还你的。”
太子这话本意倒不在礼,全是调侃他了,裴郅坦然回道:“记下了。”
太子一走雅间儿里便只剩下裴郅和齐商两人。
齐商神游去了,裴郅便坐着饮酒想事,不一会儿他问道:“少夫人有说什么时候回府?”
齐商啊了一声,很快反应过来,回道:“属下也不清楚。”
裴郅低眸看着手中清酒,指尖微烫,他喝了半口,撩开袍子起了身来。
齐商跟在他身后,问道:“世子往哪儿去?”
“去西城看看。”
裴郅想着去韩意兰的香铺子瞧瞧,谁知不凑巧,过去一问,人已经走了。
齐商问那小伙计道:“知道去哪儿吗?”
活计一边与客人包裹选好的香料,一边回道:“好似回掌柜那里去了。”
韩意兰的住处和这里隔得挺近,齐商钻进马车问裴郅道:“到韩姑娘家里去了,世子,咱们要过去吗?”
他们这么上门去着实不好,裴郅眉心微蹙,“回府吧。”
裴郅又转回国公府去,宁茴这个点儿和韩意兰刚刚到了她的小院子。
这是处挺清冷的地儿,门前栽着两棵垂柳树,柳枝荡荡悠悠的,几只麻雀停在门口,她们走近了两步,翅膀扑棱一下便飞远了。
韩意兰开了门锁,将两扇木门推开,侧身笑道:“表姐先请。”
宁茴也不同她客气,踏进院子,便有香味儿钻入鼻息,浅浅淡淡的,不大明晰。
她找了一圈儿,也没见着夜夜香在哪儿,倒是发现了不少别的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