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廷尉犹豫了片刻, 以为庄丞相是气糊涂了,便低声劝道:“庄相,宫里的那位娘娘怕是不好招惹的。”
“她?”
“我且问你,自古以来, 有哪一个富可敌国的江南首富落得了一个好下场?”庄丞相的神色平静,“更何况他的独子又嫁进了从嘉王府, 只会更遭忌惮, 你真当陛下宠爱幼贵妃宠爱到足以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可知前些年江南旱灾, 大街小巷有这么一首童谣——上有老苍天,下有幼百万, 三年不下雨, 陈粮有万石。”庄丞相缓缓地说:“也许陛下不会主动令人生事,却不代表他当真宽厚到容得下这位老丈人。”
“更何况……太皇太后也决不允他犯此糊涂。”
陆廷尉心下略略思索几分,抬眼却见到庄丞相一夜尽显老态, 他稍作迟疑, 旋即老泪纵横道:“庄相, 是我对不住你。”
庄丞相扯出一个笑,“儿孙自有儿孙福。”
陆廷尉还想说什么,不远处有马蹄疾驰而来, 陆家的侍卫翻身下马, 惊慌失措道:“老爷,不好了, 小姐不见了!”
“要你们这群废物做什么!”
陆廷尉当即呵斥一声, 连忙向庄丞相告退:“庄相, 我这女儿行事莽撞,顽皮惯了,也向来不知轻重,待我把人找到,定会压着她上门道歉。”
他三言两语便将陆嫣的行为归咎于小女儿间的胡闹,到底是要护着陆嫣的,庄丞相暗自冷笑一声,也不搭话。
陆廷尉心急如焚,自然顾不上太多,留下这么一句话后便急急离去,没有注意到庄丞相越发阴冷的眼神。
陆家之所以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无非是仰仗于他,只是现今……
庄丞相望着远去的陆廷尉,早已决意不会轻饶陆嫣,既然陆廷尉不知及时止损,那么往后也怪不得自己不顾多年来的情谊,对他们下手。
思此及,庄丞相嗤笑一声,女儿蠢,当爹的也蠢至如此地步。
这厢的两人不欢而散,幼家人也没有过好这个中秋节。
宫殿内吵吵闹闹一晚上,幼枝扶着额叹气,她瞧着幼清跟没事儿人似的托腮看戏,还自个儿磕起了瓜子儿,便忍不住捏了一把他的脸,终于起身来劝着幼老爷和赵氏先回幼宅待几天。
至于幼清这个惹事精,被幼枝发配到从嘉王府,让薛白自己来发落。
幼清一听就不情愿地鼓起脸来抱怨了,“阿姊对我一点儿也不好,我果然是雪地里捡来的。”
幼老爷才让幼枝按下来喝凉茶下火,他没好气地说:“真的要捡,我们还能挑一个傻成你这样的回来养,成心气死自己?”
“我早就说了,若是有人讲你是捡来的,你爹得第一个跳出来不同意。你阿姊是随了我,你嘛……”赵氏凉凉一笑,戳着幼清的额头说:“你就是让你这爹给害惨了,处处都随了他,连傻都是如出一辙的傻。”
幼老爷的凉茶一口喷出来。
赵氏瞟了他一眼,面上倒还是带着笑,“怎么了,我说得不对?”
幼老爷敢怒不敢言,连连摆手认怂,“没什么没什么,夫人说的都对。”
幼清看得好玩,扭过头来问薛白:“那我呢。”
幼老爷惧内,惹不起赵氏,欺负幼清却是得心应手的,他帮着薛白答了,“你?你就是欠揍。”
幼清冲着他做了一个鬼脸,又去闹幼枝了。
最后幼老爷与赵氏还是回了幼宅,毕竟幼清的肚子里怀着一个小的,既然他们已经同薛白说开来了,这家伙如今碰是碰不得,揍也揍不了,那便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更别提幼清不在跟前,有多清静。
倒是幼枝,为了哄着幼清乖乖回王府,先是让点翠给他装了些红豆糕,又把自己养了些日子的兔子抱给幼清。
这只兔子被皇宫里的御厨养得白白胖胖,皮毛光滑,而且抱起来还沉甸甸的。幼清一见到它就忍不住流口水,他瞄着兔子毛茸茸的腿,当即便脆生生地说:“……那、那我就回王府吧。”
他这副犯馋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压根儿不打算把这只兔子养起来,点翠掩着嘴直笑:“小少爷又嘴馋了。”
幼清扒拉着两只兔耳朵,理直气壮地说:“它长得这么可爱,当然得用来填肚子。”
点翠笑嘻嘻地问道:“小少爷这么可爱,那要怎么办呀?”
幼清喜滋滋地回答:“当成宝贝疙瘩供起来!”
可不就是宝贝疙瘩。
幼枝弯着眼睛笑,“王爷,清清就归你啦。你瞧他这尾巴都要翘上天的模样,还是揍一顿算了,省得整日不老实。”
薛白倒未立即搭腔,只是侧眸望着欺负兔子的少年,这会儿正忙着研究该怎么吃兔子的幼清还有空朝着幼枝吐了吐舌头,看得薛白神色不由柔和了许多。
幼枝又说:“王爷切莫怪罪家父与家母。清清性子单纯,他们不免过于担忧,更何况王爷内敛,向来都是只做不说,王爷已经足够爱护清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