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的眉头一皱。
幼清捧着脸说:“那我也有两年没有吃到过阳澄湖的大闸蟹了。”
“两年没有吃过?”薛白捏住幼清的脸,似笑非笑道:“每年入秋,本王派人从阳澄湖送回来的是什么?”
幼清眨了眨眼睛,急中生智道:“它们来了京城,就是城里蟹了,才不算阳澄湖的大闸蟹。”
薛白垂眸望着他,幼老爷连忙开口:“净添乱。”
幼清有点心虚,扭头就凶巴巴地问薛白:“你看我做什么?”
薛白揉了揉他的头,低头凑在幼清的耳旁说:“自然是你好看。”
“我知道呀。”幼清推开薛白,莫名其妙地说:“他们都说我是我们金陵那边最好看的小公子了。”
忒没心没肺了点。
幼老爷这厢憋笑憋得实在是辛苦,赵氏指不上他,只能轻咳几声,亲自出马,“王爷,清清怕热,正好金陵那边天气凉快,我们带他回去玩几天,权当是消暑了,过段时日再送他回京。”
薛白道:“往返舟车劳顿,他应当吃不消。”
赵氏一笑,“那便再多待些时日。”
薛白眉梢轻抬,“岳丈、岳母平日商号忙碌,入了秋又有秋蚕结茧,岳丈与岳母需要亲自照看,恐怕更为繁忙,既然顾不上清清,他留在京城,有本王照料即可。”
“无妨。”赵氏要笑不笑,“有他爹一人看着就可以了。”
“……不过说起来,年年我们进京来看清清,王爷难有几回是待在王府陪着清清的。”赵氏对此颇有怨言,此时她又刻意提起,笑吟吟地说:“王爷自己似乎也没有太多时间照料清清。与其把他一人丢在王府,还不若让清清回一趟金陵,他在那边,不说自在得多,起码还有别的玩处与玩伴。”
薛白说:“夏日他不爱动。”
幼清忍不住咕哝:“金陵也热,谁爱出去谁出去,我才不要……”
幼老爷瞪着他说:“你别说话。”
幼清给幼老爷做一个鬼脸,趴回到轿子上,又去够树上的柚子叶。他生怕气不死幼老爷,嘴巴里念念有词道:“回金陵有板鸭和大闸蟹可以吃,留在京城做王妃还有烤兔腿。爹爹,要不然我们把这个王爷一起带回金陵吧,这样板鸭、大闸蟹和兔腿都有了。”
幼老爷怒道:“你给我闭嘴。”
幼清生气,不肯再搭理幼老爷了,回过头盯着薛白和赵氏看。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半句不离幼清,薛白不松口,赵氏又夹枪带棒,最后是薛白淡声道:“再过几日是母妃的忌日,拜祭完母妃,不若让清清自己来决定。”
让幼清留下来拜祭太妃,的确合情合理,赵氏无法,只得勉强答应。
薛白这才问幼清:“想不想回王府?”
幼清的手折着自己才扯下来的柚子叶,乌溜溜的眼瞳偷瞄薛白一眼,他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想吃娘亲做的松鼠桂鱼。”
薛白颔首,“嗯”了一声。
幼清悄悄松了一口气,薛白盯着他,又开口问道:“不想回王府便不回,害怕什么?”
幼清不太自在,胡乱搪塞道:“怕你太想我。”
“该启程了。”赵氏不着痕迹地为幼清解围,“再不走,天色暗了,山路危险。”
薛白微微点头。
赵氏给轿夫使了一个眼色,他们抬起幼清,先行离去。
幼清忍不住回头张望一眼,薛白还站在那里,白衣胜雪,身姿挺拔如鹤。他的眉眼淡漠,有如神衹一般,仿佛不曾将万事万物放进过眼里,而那对深黑的瞳眸无波无澜,平静到了极致,令人琢磨不透。
幼清歪着头嘀咕:“不知道他还会烤什么。”
随即幼清自言自语道:“肯定很好吃。”
堂堂王爷,居然是沾了烤肉手艺的光,才让幼清惦记上的。
回到住宅处,幼清嫌天太热,又犯起懒来,整日吃了睡、睡了吃,不肯多动一下。幼老爷早晨遛鸟,他趴在凉亭枕着胳膊偏头睡,傍晚闲晃消食,幼清又坐在凉亭打瞌睡,幼老爷忧愁不已地问赵氏:“清清到底是怀了个什么玩意儿?怎么见天儿的睡不够?”
赵氏拿团扇打他,“你出去。”
幼老爷悻悻离去,扭头就来教自己的八哥说幼清的坏话:“猪,吃了睡、睡了吃,就是一只猪。”
晚些时候,沈栖鹤登门拜访。
往日金陵的沈家和幼家就隔着一道围墙,这厮心思活络,嘴儿又甜,哄得人心花怒放,连赵氏都喜欢他喜欢得打紧。幼清是家里有矿,不学无术,沈栖鹤就不一样了,眼看着他整日带着幼清不干正经事儿,最后却成了金陵唯一出来的状元,幼清往日就问过他是不是背着自己悄悄念书,沈栖鹤一口否决,然后当晚又看书到鸡鸣。
平生以偷摸念书为乐。
沈栖鹤手拿折扇,身着锦袍,端的倒是翩翩公子,风流无双,只是一开口就原形毕露。他用手肘撞了撞幼清,眉飞色舞地说:“走,出去快活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