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帮着李阿婆收拾厨下,芸娘一只手臂拎着饭屉去了铁匠铺子。
她将饭屉放在柜台上,身子一蹦坐上了柜面,半点不客气将心中疑问说了出来:
“究竟是你瞧上我阿婆,还是我阿婆瞧上了你?还是你瞧上我阿娘?或是你瞧上了我同青竹?”
刘铁匠原本正心无旁骛的打铁,闻言不由得呆愣当场。
芸娘以为自己戳中了他阴暗的内心,唰的一声从柜台上跳下去,半张了嘴足足瞧了他一刻,方指着他结结巴巴道:
“未曾想你竟是……竟是……我警告你,不许打我家的主意,谁的主意都不许打!否则……否则我烧了你这铺子……”
她转身便要往古水巷里跑,刘铁匠此时已经从震惊中苏醒了过来,一把抓住她那条没断的手臂,当先往她发顶上轻轻一拍,肃着脸道:
“小姑娘整天脑子里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怎么能看上你阿婆以及你和青竹?我是看上你娘好不好?”
“哦……”芸娘的惊叹声拉的极长:“原来如此!”
刘铁匠此时才发觉自己被芸娘套出了心里话,一张常年被炉火熏染的黑脸更是染上一层焦红,结结巴巴道:“我……我……我就是心里想一想……我自知配不上……”
配不配的上这话,要看她阿娘如何说。
这个夜里,她替她阿娘揉胸口伤处时便尝试的问道:“阿娘,刘阿叔这人挺热心哦……今秋的咸菜同酱菜多亏了他……”
李氏隔了片刻才答:“今年多了青竹,要同你阿婆说,咸菜同酱菜要再多备一些……”
芸娘应了,抬头瞧她阿娘面上不露任何情绪,便不好再做试探。
到了第二日她去同刘铁匠送饭时便替他唉声叹气:“只怕你要多费力了,我阿娘可是易守难攻……”
她自己瞧着刘铁匠是十分满意。
她阿娘温柔体贴,刘铁匠含羞小意。
她阿娘谨慎内敛,刘铁匠也并不张扬。
可她阿娘有两个拖油瓶,刘铁匠上无老下无小……此事有些难办。
她问他:“你嫌弃我不?”
刘铁匠一边打开饭屉盒子,从中取出早饭喂进口中,一边莫名巧妙道:“我嫌弃你作甚?”
她又问他:“那你嫌弃我同青竹不?”
刘铁匠懒得再理会她。
待他吃净了早饭,面上忽然又浮起红晕,嗫嚅了半响才问道:“你阿娘……的身子……好些没?”
芸娘便叹口气:“哎,没好。她伤的重……我手劲小。”
刘铁匠内心想说:“我手劲大。”只是那无耻的念头刚从心底里出来,立刻便给他自己打断,用另一个话题掩饰了自己的窘迫:“近几日你家还要作甚不?”
芸娘叹口气:“我伤了手,我阿娘也受了伤,眼看腌了菜还得腌鸭蛋,腌了鸭蛋又该腌肉了啊……”
她拎着饭屉一摇一摆回了院里,刘铁匠也找到了过几日要努力的新事由。
到了午间,李家将将吃过午饭,便听得外间巷道里传来仿似骡马的声音。
芸娘同青竹急忙忙去瞧,却见一辆与巷道同样宽窄的骡车慢悠悠从巷子里进来,车辕上罗玉那黑黑的圆脸上满是兴高采烈的神情,他远远便朝着两人招手:“我给你们送果子来了!”
骡车停到了李家门前,芸娘发愁道:“等会你可怎么出去?”
骡车的宽窄同巷道几乎一样,一条巷道被堵的结结实实,待会可怎么调头?
罗玉摆手道:“小事小事。”当先将骡车里成堆的橘子及其他果子慢慢搬了下来。
石伢听到响动声过来瞧热闹,骡车挡在李家门前他近前不得,他便顺着骡车帘子爬进去,在车上帮着罗玉搬果子。
原本只有罗玉一人时,罗玉在车上将果子装进布口袋,芸娘一手接了口袋挎在肩上倒进厨下罐子里,再出来将布口袋递给罗玉,继续下一轮。
青竹则背着手站在一旁,半点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石伢加入过来,瞧着罗玉同芸娘搭档的十分有默契,便向青竹招手:“过来,我俩一起。”
青竹却一转头立刻进了院中。
待另外三人将果子尽数搬进来,将爪子洗净,一人抓了一个橘子在手中开吃时,石伢便忘记了方才受的冷落,毫不客气的借花献佛递给青竹一个。
青竹果然不从他手中接橘子。
她自己拿了一个,一扭身子进了屋子,陪阿娘说话去了。
芸娘这才发觉青竹的不对劲之处。
可她又不像是生了气。
譬如她同芸娘相处时有说有笑,芸娘讲上几个笑话她也是十分捧场笑的天花乱坠,可到了罗玉同石伢,她便不做理会,要么当做没听见没瞧见,要么身子一扭躲进了屋子。
石伢自以为是他惹了青竹,便处处要讨好她。
青竹被逼急了才说上一句:“你是不是同阿姐好?你若是同阿姐好我便不能同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