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舍五邻被巷道里的动静惊扰,纷纷从各家各户出来围涌到了李家门前。
因着芸娘同青竹将“狼来了”的故事演了太多次,李家自己大门打开时,芸娘的罗袜已被脱下,邻人们七嘴八舌的出主意:“快些……再不把伤处割开把毒血逼出来,可就要毒发身亡了!”
拿着刀刃的邻人是在外间卖猪肉的汉子。
锋利的杀猪刀对着芸娘小腿处两个清晰可见的牙印,汉子对芸娘道:“忍着点,其实不怎么疼……”
随着他的提示,刀尖刷的将她伤处割开……
惨叫声惊天而起。
……
花蛇在围观邻人的踩踏下丧命古水巷。
受害者李芸娘面色苍白被李阿婆搂在怀中,她阿娘李氏拼了命的从割开的伤处替她将毒血吸出来。
女勇士青竹已经恢复了软糯本性,一边握着芸娘的手一边极其伤心的痛哭,仿佛下一刻芸娘就要撒手人寰。
旁边的邻人还在七嘴八舌的议论:“千万别动弹,蛇毒若是进了心窍,可就救不过来啦!”
这时从人群外挤进来一个圆脸黑肤的少年,他瞧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李家四口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忙忙上前惊道:“怎地了?芸妹妹,你怎么了?”
有邻人告知他:“被蛇咬啦!瞧,就那个!”
被人指着的花蛇尸骨卷成一团躺在墙角。
罗玉过去用手挑起瞧了半响,迟疑道:“这蛇……是菜花蛇,没有毒!”
他扔下蛇身,又挤过去蹲在芸娘身前,握着她的手道:“芸妹妹你别怕,这蛇没毒。我整日在山里栽树,常常同蛇打交道,这蛇真没毒!”
正说着,便听巷子口传来石伢急促的喊声:“快让开,快让开,郎中来了——”
伴随着这叫声,刘铁匠背着一位老郎中极快的到了李家门前。
郎中一手翻开芸娘腿上伤口细细看了半响,再回头看了那蛇身,抚摸着胡须道:“没中毒,那蛇无毒。”
众人这才相信罗玉之言,不禁纷纷有些脸热。
围看的十来人中无人发觉那蛇是无毒的菜花蛇,一来是这条菜花蛇的花纹也是有些不俗,不是说毒蛇的花纹都很灿烂嘛?!二来是古水巷众人大多是城中贫民,不务农已好多年,对农田里常见之物十分生疏。
杀猪匠瓮声瓮气解释:“俺只对猪熟悉些,对蛇实在不咋认识……”
李家四口却因郎中的一句判词而如临大赦。
李氏忙擦拭了眼泪,向郎中道:“还要开些清毒的药吗?”
老郎中眉头紧皱,责备道:“这谁割的口子,这般大。缝起,先拿针线缝起!”
芸娘面上一个怔忪,小腿处已经被她阿娘刺进了绣花针。
李氏为自家这不省心的女儿想的长远了些,唯恐小腿处的伤疤影响了芸娘日后的姻缘,使出了她多年绣花积攒的绝世手艺,那针脚就格外的细、格外的密……
古水巷长久的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哭声。
在那样的哭声中还夹杂着一声短促的惨叫,压着她四肢的几人里也不知是谁遭受了她的毒手。
李家院子里,芸娘哽咽着喝了汤药,哽咽着吃尽了罗玉带过来的橘子,哽咽着听着罗玉的安慰:
“芸妹妹,这个疤不丑,一点都不像蜈蚣……蜈蚣可比这长多了,你这顶多算才孵出来的小蜈蚣,小胳膊小腿多可爱!”
这一番安慰成功的将芸娘的哽咽转成了嚎啕。
罗玉讪讪的吧嗒吧嗒嘴,只好转去夸奖青竹:“没想到你胆量如此大,可真是女中豪杰。菜花蛇无毒却极其凶猛,幸亏没被它咬到脸,否则也拉那么大的口子,日后可就难嫁人咯!”
青竹立刻给了他一记白眼。
李氏瞧着罗玉手腕上包着的纱布,满怀歉意道:“实在是不知芸娘受了疼痛有咬人的毛病……我可怎么向你爹娘交代哦!”
罗玉摸了摸手腕,多少有些心有余悸,不动声色的朝芸娘挪开两步。面上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我嫁接苗子也常受伤,我爹娘早已见怪不怪。过几日就长平了……”
能那么容易长平吗?多深的牙印啊!
青竹此时也喝尽了治惊吓过度的汤药,接过芸娘递过来的橘子瓣,默默往口中塞了几个,才后怕道:“幸亏没毒……否则真要嫁不出去啦。”
到了晌午吃过晚饭,送走了罗玉,李家几人坐在院里纳凉,李氏拉着脸问芸娘:“经过这一番教训,可知自己错在何处了?”
芸娘一副历经千山万水的模样,沉重的点点头:“应该早早就将胸衣的生意向阿娘坦白,细细说明它的合理之处。阿娘早日明白,我不对阿娘撒谎,便不会弄到这般……险些嫁不出去的田地……”
李氏啪的一拍桌面,极力的绷着笑:“怎的,倒是觉得你娘不明事理了?”
芸娘沉痛的摇摇头:“不,怪我。”
李氏便续道:“那你倒是从中学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