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芸娘觉着她在自己的生活上时常被边缘化。
譬如今日惜红羽这件事,原本是与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而最后的结果却变成了,她们几人私下里决定让惜红羽暂时在内秀阁住着养胎。
养什么胎?!
又不是她的娃儿!
且她因为瓜田李下生怕惹的王夫人不开心而断了正妻胸衣的这条路,还不敢置喙。
不但不敢置喙,还要面带笑容,亲自将两位贵妇送出门。
直到她们的骡车顺着门前这条路走到尽头拐进下一条街,她才能恢复狰狞神情,冲着柳香君和惜红羽张开血盆大口:“……”
“王夫人说,之前给的为惜红羽做胸衣的一百两不用退了!”柳香君在她怒吼前用她的最爱堵住了她的嘴。
她嘴唇翕动几番,立刻道:“不是惜红羽的生活费!”
柳香君道:“不是。”
她进一步道:“也不能给你抽头!”
柳香君咬了后槽牙:“不抽!”
芸娘沉下胸中怒气,将内秀阁的钥匙丢给柳香君:“你管她吃喝,别来坑我!”
转身就往外走。
青竹指着将将买回来的木炭道:“阿姐,木炭怎办?”
芸娘立刻道:“带回,一根都不许留在此处。”
因着心中存着这口气,原本二钱的木炭又给配了十个铜钱的骡车钱。
时辰尚早,天色却似夜晚,头顶上云层渐厚,开始起了风,眼见着雨水就要落了下来。
进家门之时,李氏已经进房上了榻,只有李阿婆守在厨下一边热饭菜一边等她俩。
她忖着她阿娘该是忙乎了一日太过劳累而早早入睡,便也不敢高声说话,与青竹吃过了饭也早睡了。
大雨瓢泼而下,到了半夜方转成细雨。
第二日起了大太阳,院中积水被日头一晒也便瞧不见踪迹。
待吃过早饭,李氏向芸娘问道:“吃饱了吗?”
芸娘便笑嘻嘻道:“饱的不能再饱了。”
李氏面上毫无笑意,转头又问青竹:“你也吃饱了?”
青竹便憨憨点头:“同阿姐吃的一样饱。”
李氏点点头,厉声喝道:“跪下!”
跪下?
芸娘向四处瞟一圈:又要给人磕头还人情?这几日也没欠旁的人情啊!
李氏另一声厉喝已随之而来:“跪下!”
芸娘瞧着她阿娘的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立刻拉着青竹跪在了院当中。
李氏坐在条凳上,一只手虚虚指向芸娘,声音颤抖且凌冽:“说说,说说你那胸衣的买卖,再说说唐掌柜,他家住何方,是何模样,你去上工的铺子位于哪里!”
芸娘的脑袋哄的一声炸开。
昨日王夫人来了家里,她便提心吊胆了一整天。
原本以为她阿娘没有察觉,未想到满身怒气却留在了今日才发作。
李阿婆忙在一旁劝慰李氏:“有何事让孩子起来回话,昨儿才下了雨,跪着要风湿……”
李氏却定定看着芸娘,脸上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
李阿婆只得转过头来劝解芸娘:“快回答你阿娘的问话,别将你娘气出个好歹来。”
芸娘却如闷葫芦一般,一言不发。
不能说,如若说了,依她阿娘的性子,只怕立刻就要让她关门结业,自此让她老老实实待在家中。
李氏冷笑一声:“不说话?你若不想招认,你立刻离开,从此你我再无母女情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过往一瞬间从心头涌起,她阿娘为她熬药,为她缝衣,为了将滚烫的稀饭吹凉,为她拧了手帕擦脏了的手脸……
泪水顺着她面颊扑簌而下,她扑上前抱李氏的腿哀求:“阿娘……不要……阿娘……我舍不得你……”
李氏一把推开芸娘,哽咽道:“我生你养你,不是为了让你攀龙附凤……不是为了让你赚大钱养我……更不是为了让你将我蒙在鼓里,欺我骗我,将我当猴耍!”
芸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停摇头道:“不是……我不是……”
李氏将自己面上泪水拭去,平复了情绪,问道:“好,你便将你隐瞒我的一一道来。如若有一丝欺骗,你即刻就走!”
芸娘心知胸衣这事已是隐藏不住,否则日后暴露她阿娘会更震怒,只得一言一语将她是怎样同青楼开始了胸衣生意、怎样捏造了唐掌柜做挡箭牌、怎样赁下了内秀阁当成她白日歇脚之地一一道来。
只在她是如何想出了胸衣这种东西上做了隐瞒,借口说这是她过去几年冥思苦想之物。
李氏便指着青竹道:“所以她也并非同你一处帮工之人,她兄嫂要卖她的事也是编造的?”
青竹眼泪咕噜噜掉下来,抽泣道:“我原本是在青楼里当丫头,因为主子被赎身,便给我发还了身契。老鸨子却私下将我捉了去要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