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茶铺正好地处一条街的中间位置,前后都无小道可拐弯。
芸娘出了茶铺,一眼便看到前方那个拽实的身子迈着外八字在前方悠哉前行。
她忙忙牵着石伢跟了上去,想问石伢那婆子是否便是昨日那姓吴的媒婆,石伢却依然哭声震天半点不停歇,引得前方那婆子回头看了好几眼。
芸娘咬着牙槽骨,咬牙切齿对石伢道:“你要是继续哭,昨日和今天的工钱通通没有。你要是不哭,我立时就给你一两银子!”
哭声戛然而止。
石伢睁着绿豆眼,眼神中是不敢相信的样子,因吃惊而半张着嘴。
她一时间有些挫败。
老天,她都找了些什么样的合作伙伴哇——
她重复道:“再哭就不给你银子,你还哭不哭?”
石伢忙忙摇了摇头。
她命令道:“把嘴闭上!”
石伢乖乖闭了嘴,只哭声停的太过突然,便又立刻打起嗝来。
芸娘叹了口气,从斜跨的布包里掏出几颗碎银,凑起来差不多一两的样子,塞进石伢的挎包里。
她用手揉着他后脑被撞疼了的地方,柔声道:“帮阿姐仔细看,前方那婆子,是不是那姓吴的媒婆?”
石伢用衣袖将面上泪珠一抹,瞧着那婆子的背影,重重点了点头。
夜半三更时分,大晏漆黑一片。
连那夜夜笙歌的青楼,窑姐儿与恩客也都陆陆续续吹熄了烛火,钻了鸳鸯帐。
古水巷各家各户早早掩了门,寻了周公,此时已是一片鼾声此起彼伏。
芸娘静静的起身穿了衣裳,蹑手蹑脚出了房门。
她站在院中安静听了一会,她阿娘与阿婆的呼吸声绵长而舒缓,是深深睡着的模样。
自前日她阿娘被那媒婆上门羞辱了一番,她阿娘便日日情绪低落、夜里难寐,不过短短两日,便眼见的消瘦下来,本就尖尖的下巴更加尖削。
她对着她阿娘睡房的方向默默道:“阿娘,等着我替你报仇……”
心中还想说些豪言壮语,又觉着说的再好也不如做的好,让她阿娘等着看结果吧。
她脱了布鞋光脚静静的走到院门前,将门栓一点一点拉开,敏捷的闪出门,又将门外那被“刘铁匠”重新打好安上去的门栓一点一点推紧,方穿上鞋,在月光都照不进来的巷道里,慢慢摸索着走到了巷口。
巷口有一处废弃的柴棚,原是旁边一处人家用来堆放柴火。
后来那户人家搬离,新搬进来的住客嫌柴火烟大,家中改用了木炭,又怕木炭堆放在外间被人窃走,这柴棚也便就此废弃。
芸娘走近柴棚,将地面一处枯草刨开,取出下面一个细竹枝与白丧纸扎成的一个纸人。
在头顶阴惨惨的月光下,纸人前后都是脸,黑发白脸红舌头,十分吓人。
丧纸与细竹枝是她专门绕远去一家专做死人生意的棺材纸活铺子买来,又在石伢家中又剪又粘所做而成。
石伢的阿婆双眼几近失明,只能隐隐约约瞅着点东西,虽知道两个小童在做什么手工活,却看不真切究竟是何物。
到最后成型,他阿婆还赞叹她们这身衣裳做的合适,只是颜色瞧着太过素净了些。
她想的极周全,哪怕那媒婆最后去报了官,大晏城里这么多纸活铺子,谁会想到罪魁祸首买几片纸也要舍近求远。
她将纸人轻轻抖上一抖,那纸人便从平面状舒展成一个同寻常人一般胖瘦高大的双面人来。
她十分满意的点一点头,将纸人胸腔处的绳子缠在她腰上。
如此,从前面瞧过去,像是一个长发长舌之人趴在她背后,从后面看却是一个人与她背靠着背。
她背着纸人走到石伢家的院门,凑到门缝,轻轻学了两声猫叫。
便听得院中小花狗咣咣的叫了两声,似是要赶走这轮回里生生世世的仇敌。
待过了片刻,眼前大门静悄悄打开,石伢小小的身子闪了出来,怀中还抱着那只小花狗。
芸娘一把将石伢拽出了巷子,低声怒道:“你怎么把它带出来了?”
石伢瞟了她一眼,被她背后那东西吓得打了个冷战,忙忙垂下眼皮,扭捏了半响,道:“我有些害怕,小花可以给我壮胆。”
芸娘无语。
“你要明白,你是去吓人的!旁人还没吓到,你自己先吓破了狗胆!”
这也是她最后为何要将纸人藏在那废弃柴棚的原因:
原本她是想将纸人藏在石伢的塌下,待临走之时再由石伢直接带出来。那石伢却将头摇的似拨浪鼓一般,连碰都不敢碰一下,做出一副怕的要尿裤子的模样,万般不愿。
她替石伢打气:“男子汉怎能怕这纸人,这是假的,不是真的!”
石伢垂首片刻,虽然不情愿,还是将小花狗送回了院子,与她手牵手渐渐走远了。
头顶有皓月相伴,周遭没有一个人,便连打更的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