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珍只是轻轻吸了口气,召唤孟克柔:来吧……
蒙主宠召,车头一转,孟克柔不再跟随张士豪,报马传令兵的速度朝月珍奔去。
从那一刻之后,‘小士’的引号消失了,他没有框框,孟克柔开始认识他,小士。
月珍房间没开灯,只有床边一盏小小卤素灯形成聚光的效果。孟克柔坐在灯下,她在黑暗中。
有点电影中逼供的效果,孟克柔不知如何形容孟克柔所近距离看见的小士。除了一双挑衅的眉毛,孟克柔什么都记不得。
孟克柔只好模仿老妈妈看女婿的语气,发表评论:他还不错啦!…牙齿挺白的…
‘他对你笑?…’
‘没…’真是后悔加上牙齿白那句话,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可能是皮肤黑吧…只要是黑人牙齿都很白…’孟克柔想,在这种气氛下,说什么对月珍来说都是落井下石。好好的一场偶像见面会气氛居然会如此凝重。
‘你连他牙齿都看到了…’月珍叹口气,‘孟克柔真没用…只能够远他的远的看背影…’
月珍缓缓的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纸箱,那是几个礼拜前孟克柔们在IKEA买的,那时她千挑万选了很久,却选了一个最不月珍的颜色。压花烫银。
孟克柔那时完全不懂月珍为何要买一个完全不实用又昂贵的纸箱,其实很多时候大家都不了解女孩的消费习性。
她用揭开法老王的金棺的虔诚姿态,在纸箱上面抚摸甚久。那是一种膜拜仪式性的姿态,好像初一十五拜拜完要把米酒浇在焚烧过的纸钱灰烬上的动作。
终于揭开了那纸箱。里面却是一堆垃圾。
破球鞋、消了气的篮球、脱了边会漏水的蛙镜、几张用傻瓜偷拍无法辨认被摄主体的照片…
‘这些都是小士的…’月珍显的沧桑,是拾荒的老妇。
因为加上了小士两个字,这些垃圾摇身一变成为珠宝。
‘你还兼收保特瓶喔…’
‘因为这是他喝过的…’
月珍显然把这保特瓶当作了阿拉丁神灯,小士的魂魄是被封在保特瓶里出不去的残余水气,不时,被月珍召唤,把玩。
孟克柔偷偷的旋开瓶盖,希望张士豪的水蒸气赶紧挥发掉,不要在这里让月珍痛苦。月珍拿出一个用张士豪照片影印放大做成的纸面具要孟克柔戴上。
‘跳舞好不好?…’
‘不要…’那实在太荒谬,那纸面具是四十五度裂开大嘴呵呵傻笑的侧面,过度影印放大的斑驳颗粒组成了模糊难辨的五官,他的耳朵被钻了洞套上红色的橡皮筋,滑稽到不行。
孟克柔真的不要。戴面具很丢脸好不好…
……
‘孟克柔真没用…’月珍哭了起来,‘好丢脸…’慈禧奔逃到西安在乡下吃地瓜时的感觉必然是如此吧…
孟克柔从未见过高高在上的月珍下场竟会如此的凄惨。
太后哭了,孝顺的皇帝也得下朝演弄臣。
因为不想让月珍丢脸,所以让孟克柔自己戴上那可笑面具。
一曲一曲,月珍无法满足,忽快忽慢,从GREEN DAY到张惠妹,曲目是月珍整理过的,连夜市都买不到的中英台日超级精选。
于是,‘WHO LET IN THE RAIN’,月珍在张士豪某张涂鸦过的纸片上找到的歌名,‘他在那张纸上面重复写了四十五遍。’
难怪月珍喜欢这首不怎么样的歌;CYNDY LAUPER开始不红时的歌,排行榜最高恐怕也只有八十五名,‘好不容易在淘儿订到的。’
单曲CD的悲剧是会被偏执狂无止尽的REPEAT,孟克柔们互相拥抱着、踩着不熟悉的四四拍,二十分钟以上,戴着面具让孟克柔躁热无法呼吸。
但月珍喜欢这样的节奏。
她的头就靠在孟克柔肩牓上,真的放松。
全身的重量都放在孟克柔身上,孟克柔第一次知道她那么的轻,好幸福。
是孟克柔,是孟克柔开始带着月珍飞翔。
然而当孟克柔孟克柔从小士面具瞳孔的缝隙中撇见投影在穿衣镜里的孟克柔们:月珍拥抱的却是,张士豪…
真悲哀。真没用。
慢舞慢舞,慢慢舞。
月珍轻轻的在孟克柔的脸颊上啄了一下。
超高大楼翻飞的窗帘底下车流声好远,可是嗡嗡作响,CINDY LAUPER还不断的在问:谁开窗让雨飘进来…
‘干嘛?’
‘…’
‘干嘛亲孟克柔…’
‘没有啊……孟克柔亲的是张士豪…’
孟克柔不想跳舞了。
‘好吧…’月珍放开孟克柔,张士豪从孟克柔身体里退驾。反正孟克柔只是某个被附身的乩童甲。
‘孟克柔饿…’
去闻张士豪吃过的科学面空袋就会饱了,不是吗?